第1168章 螺湮城教本(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阮黎醫生用安裝在家中的攝像頭拍下了充滿衝擊的影像,我不願意去懷疑這份影像的真實性,更寧願就這麼認為,在阮黎醫生的觀測中——無論她用什麼方式——都和我所觀測到的世界是不同的。而其中也必然有某種深刻的原因,即便,我並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如果說,阮黎醫生所證明的一切,都是為了證明“神秘”並不存在,而這又是這個拉斯維加斯中繼器對於入侵者的反撲,那麼,關於我之前對於電子惡魔召喚程式和噩夢的猜測,似乎就有些站不住腳。

可是,我既然認定自己的猜測接近真相,那麼,阮黎醫生的存在就因為她的言行而格外體現出特殊性。

我在這個夜晚,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理清自己的思緒,阮黎醫生的言語和證明所帶來的衝擊,總算是重新納入我用以維持自我人格的哲學觀和人生觀中。當我回想起當時的衝擊和自己思維的混亂,就不免冷汗淋漓,深刻體會到,當時的混亂如果再嚴重一些,也許我就會成為一個否定自我的瘋子。如今,我仍舊是一個精神病人,但至少精神病人是不會否定自己的。

這是我進入這個中繼器世界以來,第一次遭遇到的最為詭異莫名的攻擊——如果視這種衝擊為意識形態的攻擊,那麼,這種攻擊的本質涉及到智慧生命之所以認知自己存在的根本。對於普通人而言。這種攻擊往往是無效的,因為,普通人將自我存在視為理所當然而不去思考。就如同行走的時候,不會去思考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是如何配合,又從大腦中釋放了怎樣的訊號,才讓“行走”這個動作成立。如果有人嘗試去追尋“行走”本身所涉及的根本機理,試圖以主觀意志一點點將其控制,大概在開始這麼做的時候。就會一下子摔倒吧。

認知自我,涉及自我存在性的思考和探究。就如同嘗試去理解和控制“行走”的每一個細節。當意識活動抵達這個層面,而又無法真正全面控制這種活動的時候,就像是將一輛車拆成零件,卻不擁有重新拼合的能力。其結果自然是極為可怕的。我當時受到的衝擊。就像是在解剖自己的時候,有一種力量,否認了我重新拼合自己的方法。

而這種衝擊,當然也只有在解剖自我的時候,才會生效。對於完全不去思考自我人格的合理性和存在性的人來說,這種衝擊是無意義的。而對於普通人來說,去思考乃至於質疑自我人格的合理性和存在性,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行為——因為,普通人的行為。普遍符合“存在即合理”的認知,而不會去思考,為什麼“存在即合理”。所以。即便出現“存在卻不合理”的情況,普通人也會視若無睹,本能將這種“存在卻不合理”的情況,用“看似不合理,但一定合理,只是自己無法認識”的想法。將所有負面進行篩濾。

人對自我的認知,對自我人格的維護。是在認知到自我之後,所誕生的最根本性的一種本能。我從這個角度去看待當時自己受到的衝擊,就不由得為形成這種衝擊的源頭感到深深的恐懼。因為,雖然我是個精神病人,且無法抑制對自我人格的合理性和存在性的剖析,但我不覺得,這種行為在自己正常的時候,會如此頻繁,甚至於,應該如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去看待自己的存在吧。

然而,我是精神病人,而我的精神病態,是由“病毒”引的末日症候群的一部分,這也意味著,很可能這種質疑自己的行為,正是末日症候群的惡性體現的一部分——對於這一點,我有更多的證據,和更多的聯想,甚至於,我之所以一直用“可能”這個詞語,僅僅是為了對抗心中那深深的恐懼,而不願意承認這就是事實。

如果當時的衝擊並非偶然,而是一種帶有惡意的必然,那也就意味著,引這種衝擊的源頭,並非是“阮黎醫生”本身,而是一種可以主動干涉到自我認知層面的存在。這樣的存在是什麼?其實我也有了自己的答案——一定是“病毒”吧。

“病毒”對感染者的侵蝕,從來就不僅僅體現在患者的肉體上,而更在於患者的意識上。在我的認知中,“意識”是一種高維體現,是比“肉體”更高維度的形態,那麼,可以涉及到自我意識源頭的“病毒”,無法被觀測到,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它有可能比人的意識還要更高維度,這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科學中的大一統理論在理論上,應該是可以解釋萬事萬物,包括每一種維度的理論,可是,正因為它的基點太高,卻誕生於人的意識中,人的意識自然會對整個理論的形成造成束縛,而人不可能用非人的角度去思考理論,這也從根本上,否決了大一統理論的真正成形。

過去,“高川”、桃樂絲和系色,一直都打算用“弦理論”之類的理論上可以成為大一統理論的理論去對抗“病毒”,解決所有由“病毒”帶來的問題,可是,誕生於人類意識,受限於人類意識的理論,真的可以對抗越人類意識的存在嗎?

在這個晚上,我終於清楚地,將一直隱藏在自己心中的擔憂和不安清晰勾勒出來了。過去我已經隱約認知到這一點,但是,卻無法形成一個清晰的輪廓,甚至於,期望自己是錯誤的,可是,如今我卻無法再對自己說,由級系色和桃樂絲所主持的那個計劃,還有成功的可能性。

雖然,級系色和桃樂絲也許在自我存在性和意識形態上。已經步入“非人”的階段,可是,她們用以維持計劃的根本。仍舊是誕生於人類意識和認知中的“弦理論”亦或是“大一統理論”,那麼,我開始覺得,她們根本就沒有勝利的可能。

人類的意識只能應付意識所在維度,以及更下維度的情況,人一直認為意識沒有極限,可以無限擴張。但這個觀點實際上是錯誤的。因為,在人類的意識概念中。即便不提及,也已經隱含著一個限制,那就是“人類的”。

是的,人類對自我意識的認知和驕傲。被天然侷限在“人類”這個範疇之內。對於非人類的意識,人類自身已經在許多思哲中表達了“無能為力”的想法。而人類也並非沒有想過,當非人類的意識,是高於人類意識的可能性,只是,那種越性的意識,是天然受限的人類意識所無法想象的,只能隱約提出這麼一個概念。

假設,人類的意識已經是人類存在性的最高維體現。那麼。不僅僅是意識,而是整個存在形態,都越人類意識的非人類存在。人類又如何用從自己的意識中誕生的,天然受限於人類意識的理論,去進行對抗呢?

可以對抗怪物的只有怪物——這是在大部分神秘學中,都或多或少表達出來的思想。過去的我無法理解,但是,現在看來。這大概是最為樸素的,應對“異常”、“神秘”、“未知”和“怪物”的理念。也是普遍有效的理念。也許,有一些神秘學會暗示“人類可以對抗怪物”,但在這些暗示中,本身就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那些怪物的存在性,不過人類意識的存在性高度,這個說法再簡陋一些,就是“怪物的存在性至少要在人類想象範圍之內”,這些怪物所具備的“神秘”,也是受限於“人類想象中”這個前提的。

可是,“神秘”這個概念,在最樸素的狀態下,是不具備這種前提的,這也意味著,人類曾經有試圖去描述一種不存在於自己想象中的東西。而在神秘學中,應付這種東西,就是依靠“運氣”和“智慧”,藉助“怪物”的力量,去打倒“怪物”。

而現在,“病毒”似乎就是這樣一個絕對符合“神秘”的樸素概念,以無法想象的方式,所存在的,無法想象的存在。

人類無法觀測它,是所有對它認知的根本前提。如果觀測到了似乎就是它的存在,那麼,就要回過頭來,基於這個根本前提,對自己觀測到的東西重新進行判斷。

我在很早之前,就有這麼一個模糊的概念在“病院現實”中是無法直接觀測到“江”和“病毒”的,只能透過它們帶來的影響“末日症候群”的特徵,去判斷它們是否存在。而在末日幻境中,卻可以進一步感受到“江”和“病毒”的存在和其影響。

過去,我認為,那是因為在“病院現實”中,意識的高維性被肉體的維度限制了,所以,當病人透過某些方法,亦或者像過去的高川,直接將意識匯入末日幻境,亦或者崩潰成1c1,解除肉體束縛,將意識裸露出來,成為末日幻境的基石,就得以從更高的維度,去觀測和認知“江”和“病毒”。

在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不算錯誤,卻仍舊有極限。那就是,過去的我一直認為自己觀測、認知或感受到的“江”和“病毒”,哪怕,在這些感受、觀測和認知中,“江”和“病毒”都不是完整的體現,也意味著,自己已經找到了一個以點帶面的渠道,去真正接觸到它們。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那麼天真的想法。

因為,受限於意識的侷限性,我雖然找到了那個點,卻不意味著,可以從這個點擴充套件到面。我所認為的渠道,其實根本就不存在。我對“江”和“病毒”的接觸,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擴充套件到它們全部存在性的可能性。

“江”和“病毒”是不可認知,不可理解,乃至於無法接觸,至少是無法主動接觸,乃至於,即便接觸到了,也絕對不是以自己可以想象的方式,而在接觸過程中,所產生的那些認知和感受,全都是扭曲的。錯誤的,侷限於自我意識中的——過去的我,或許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是,在本能意識中,並不將之當成是最根本的前提。

哪怕是在最恐懼,最絕望的時候,我也本能壓抑這種“絕對不可知,不可解,不可接觸”的念頭。而試圖將它們的存在性,從拖拽到“人類意識”這個高度。否認念頭中的“絕對”這個詞語。

“不可知,不可解,不可接觸”和“絕對不可知,不可解。不可接觸”,看起來很相似,模糊一點,可以當作一個意思,但是,真的要分一個清楚,兩種意思絕對是存在本質上的差別的。

我只是,下意識排斥“絕對”這個詞語所具備的意義,排斥在環繞自己的現實中。所存在的“絕對”。在人類意識中,“絕對”是一個可憎的概念,因為。它在嘗試描述人類意識的極限。同樣,人類不想承認,自己的想象力有盡頭,不想承認,在黑暗的那一端,存在“絕對無法想象”的東西。人類。對“黑暗”的概念,限制為“總有一天可以照明的黑暗”。將“無法想象”限制為“總有一天可以證明的想象”,而否定“絕對黑暗”,“絕對無法想象”,即便,人類自己創造出了“絕對”這個詞彙。

這是很矛盾,卻又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