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嬗變2(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我明白,在咲夜不清楚“高川”的真相的情況下,她此時針對“高川”的情感都是上一個高川的延續,雖然我作為現在的“高川”,也佔據了這些情感的一部分,但大部分都是因上一個高川而生。我傳承了上一個高川的資訊,但卻又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上一個高川的延續——在我於境界線中產生了這樣的認知後,我對自己傳承自上一個高川的人際關係變得有些不太適應,這種不適應的感覺就像是在一具靜謐的器械中摻進了沙子,每一次與上一個高川有關係的存在相處時,即便有腦硬體的統協和壓制,也無法徹底抹去那種咯吱咯吱響的雜音。

這種雜音是虛幻的,但對我而言,卻又真實存在,它好似深入靈魂的毒素,讓我無法忽視。誠然,在腦硬體的控制下,我不會因此產生任何負面的情緒,但是,這些雜音卻相當礙眼,並且確實對我產生了一些微妙的干擾。我有時甚至猜測,這種不適應的感覺,正是“江”把我扯入境界線的目的之一,這些雜音終將成為毀滅我的一個因素。

即便如此,當我認為我應該成為“我自己”,而不是上一個高川的延續,也不是其他高川的記憶資訊集合體之後,這些由傳承帶來的雜音,就變成了必須承載的物事。因為,這些傳承自之前的高川們,卻又無比重要,不可拋棄的東西,正是構成“我”這個存在的重要因素,完全撇開這些東西,固執讓自己變得“乾淨”,反而會讓自己變得不完整,也不再是現在的“自我”了。

更重要的是。我沒有時間在“乾淨”卻又“不完整”的狀態下,重新將自己補完了。而且,這個世界的運轉趨勢——“劇本”的展和“江”越來越深入的干涉——讓我不可能在拋卻了所有來自之前那些“高川”的資訊後,還能有所作為。

如此矛盾,如此混亂,我想證明自己。也想得到認可,想作為一個存在於此時此刻的高川被他人接受——我知道,其實這都是一些偽命題,自己不可能做到這些,所有這些矛盾混亂的想法,也可被稱為是自欺欺人。然而,思緒的確產生了,的確,我沒有因此產生任何情緒。所有這些混亂、矛盾又自欺欺人的想法,沒有任何色彩,但是,這些想法無論如何都無法徹底從腦海中抹去。

我想,也許自己是想要重新戀愛,再一次和那些人說“第一次見面,請多多指教”,然後。再一次和他們經歷每一次“第一次”的事情,再一次喜歡並憎惡上這一切。並被這一切所喜歡和憎惡吧。

可是,我做不到,屬於我的時光對於我所重視的那些人來說,並非重頭開始,也無法倒轉。而且,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喜歡”和“憎惡”也並非情感,只是思緒罷了。正如我在這裡對咲夜說著“我喜歡你”,然而,我無法生出具體的“喜歡”這個詞彙所代表的情感,只是一種對無法生成。也無法表達出來的,直覺應該存在的情緒所進行的描述。

這種描述如此蒼白,我應該是為之痛苦和不甘的吧,但是,我的情緒裡沒有這樣的東西。

我仍舊記得,當我剛剛誕生的那一個月,自己並不是這樣冷酷地如一臺機器。在我的記憶中,腦硬體也並非每時每刻,都如現在一般,每時每刻,不分青紅皂白地壓制所有的情緒。儘管我在最初,認為自己已經很像是一臺機器,並且不會再糟糕了,那個時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這樣就好”——也許,現在的我若能隨意抒情感,對當時想法的感覺,一定會是一種十分複雜的情緒吧。

我有點混亂,明明有許多值得自己去思考的東西,明明局勢複雜,而自己並非把握住了所有的東西,在理論上沒時間來思考這些關於“自我”的哲學。但是,我偏偏在思考這些東西,不可遏止地思考這些東西,就如同迴光返照,想要保留一些獨屬於自己的什麼東西。

咲夜的表白,對我來說,是不純粹的,但是,我卻十分希望她經常對我說。她的話,讓我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是有意義的。不止是她,我還想聽八景說,聽近江說,聽耳語者的其他成員說。聽他們說著,他們是多麼在乎我,多麼喜歡我,多麼不可缺少我的話。

然後呢?

然後……

我想著“然後”,突然察覺眼角有些溼潤。我手中的咖啡罐因握得太過用力,而在咯吱咯吱的聲響中變形。

“阿川?”咲夜低沉的聲音好似在對我的靈魂說話。我已經清醒過來,轉頭看向她,被面具和“觀星者”頭盔雙層遮掩了頭臉的她,用那彷彿因為遮擋物篩濾,而變得沒有多餘雜質的聲音問我“怎麼了?”一邊問,她還一邊伸出手,抹上了我溼潤的眼角。

“然後……”我低聲說著,但是,“然後”的後面是什麼,我不知道,或者說,我不想知道,我不願意去思考。其實,我早就知道“然後”的後面是什麼,只是,在這一刻,在未來我所能活過的時間裡,我決意將其拋棄。

我知道,只要自己還在執行級高川計劃,“然後”這個詞彙就一定會接上一個對這個世界而言殘酷的下文。只要仍舊視自己為這個世界的一員,那麼,就必須承受“現實”所帶來衝擊和矛盾,承受由此而生殘酷。無論多麼不願意正視,也必然會看到,無論多麼不願意說出來,結果仍舊是已經註定。

然而,至少在這一刻,我的眼角溼潤了,我想著,我願意接受這個殘酷和鴕鳥般的行為。

我的生命,是如此短暫;我所渴求的,是多麼的難以得到;我的選擇,是多麼可笑;但我希望,這是屬於我的人生,即便這只是小丑一樣的人生。

我的眼角溼潤了。原來,我真的不是沒有情感,沒有感性,只是一臺機器,而成為一臺機器,並不是多麼的美好。也不會是我最終的歸屬。

腦硬體壓抑著情感,但卻無法抹殺感性。我也知道了,每當我的情緒沸騰時,就會生出各種各樣的想法,當我的感性起作用時,我同樣可以做出無視腦硬體冰冷量化的計算結果的行為,說出違反理智的話語。

而我的身體,那仍舊餘留下來的百分之四十沒有被義體化的部分,並非單純只是裝飾。它仍舊會因為這些情緒和感性而讓身體產生相應的生理反應。

我是高川,同時擁有著大腦和腦硬體,百分六十的身軀義體化,百分四十的身軀原生態的高川。

這樣雙重結構的形態,在所有的“高川”中,也應該是第一次出現。但是,並不是因為構成我這個對映性身體的“現實”因素產生了冗餘,也並非僅僅是為了方便執行計劃。也沒有哪個部分僅僅是掩飾性的無用物。大腦和原生體,腦硬體和義體化。兩者共存的模式,必然有著深厚的意義。

“沒事。”我對咲夜說“我會保護你,我會成為你的英雄。”

所以——

“無論是什麼人,什麼東西,什麼怪物,都不能阻止我得到精神統合裝置。”

——哪怕敵人是“江”。哪怕敵人是異常存在的“高川”。

“我要以我的方式,保護你們。”

——因為,我不信任“江”,所以,我不信任異常存在的“高川”的選擇。所以。我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即便自己也危在旦夕,也要成為英雄,必須成為英雄,只能成為英雄。

“走吧,咲夜,休息時間結束了。”我站身來,將捏成了金屬垃圾的咖啡罐扔在十幾米外的垃圾桶中,“即便死亡,也無法把我和你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