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記憶迴廊(四)(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我目送阮黎醫生離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這才越過轉角。近旁左手邊的第一扇門的銘牌上有“安德醫生”這樣的標識,門嵌在牆壁裡,接縫十分細密,必須靠近了仔細看才能察覺出來。我和阮黎醫生一路走來,所看到的門都是這個樣子,反射著銀白色金屬的光芒。

我收回注視大門的目光,朝走廊前方望去,這條不知道有多長的過道呈現弧形,一直延伸到視野的外圍,讓人覺得這棟封閉的建築裡其實就只有這一條路而已。我在腦海裡勾勒著這樣的場景建築就像是雞蛋一樣,密封的外殼,裡面又有蛋白和蛋黃兩個部分,這條過道屬於蛋白的部分,呈螺旋狀盤繞在蛋黃上。而安德醫生的辦公室,則是在蛋黃的位置。

我沒有在辦公室門上找到按鈴之類的裝置,只能試探著敲了敲門,手指關節的肌膚上傳來金屬的冰冷和堅硬。

這些材質的確是金屬。可到底是什麼金屬呢?我無法確定,在“末日幻境”裡學到的材料知識沒有給我哪怕是半點幫助。我覺得排除手感,外表有些像是統治局裡看到的那些材料,這讓我有些疑惑。

只要頭腦正常的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明白“末日幻境”並不是簡單的虛擬現實。就算是親身經歷過,也很難相信,竟然真的存在這種身臨其境的虛擬技術。流淌在那個世界中的逼真情感,行為和思想,能夠套用任何已知的物理理論去解釋大多數現象,哪怕是廣義相對論和量子理論,也能在其中證實,這樣的世界真的是人類能夠製造出來的嗎——如果人類擁有這樣的技術,就不應該仍舊呆在地球上。

就算火星人也不可能製造出這樣逼真的幻境。它簡直就是另一個真實的世界,只有“神”才能花上七天的工夫創造它。

就算在這個世界醒來,我仍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自己之前存在的世界竟然只是個人工產物,自己所珍視的那些人。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個虛擬角色。為什麼我在現實中所珍視的人,咲夜和八景她們也會出現在這個“末日幻境”中?她們和我一樣接受了實驗嗎?還有多少人接入到這個虛擬世界中?其他人,例如白井、森野和席森神父。究竟是“現實世界”存在的人物,還是“末日幻境”中的虛擬角色?

說實話,雖然過去的記憶正在恢復,但仍舊無法讓我完全肯定。如今自己身處的“現實世界”和那些技術人員提到的“末日幻境”,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用這具殘弱的少年身體,走在這條封閉的長廊中,和阮黎醫生的交談,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沒錯。植入的記憶告訴我的理性,這個地方和這個殘弱年少的自己,還有那些殘酷的記憶之夢,就是最真實不過的現實。但我的感性時而會變得混亂,覺得自己並沒有從因為過去記憶而產生的夢境中醒來,反而掉入了另一個更加逼真的夢境中。

也許,其實我是在希望這個“現實世界”是一場夢,所以拼命想要找出它的“破綻”。

“既然到了。為什麼不進來?”從門上出的聲音將我從恍惚中喚醒。

我用目光尋找聲裝置。但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不懂開門。”我這麼對大門說。

“哦,你連這些記憶都失去了嗎?”門上傳來的聲音如此說到。

不過,我卻覺得說“失去”其實並不恰當,“沒有找回”更加貼切。我猜測裡面的人一直在觀察在站門外的自己,現在說的這句話也是一種試探,往更壞的地方想。這句話甚至是對方在對我進行心理暗示,加深我的“失憶”狀態——這意味著。儘管態度上沒有完全表現出來,但這些人有可能希望我“失去記憶”。**..)最好永遠都不要想起來。

根據已經恢復的部分記憶判斷,這樣的可能性並不小。仍舊是孩子的時候或許覺察不出來,但是如今回想起來,那個彷彿孤立於世的完全由孤兒和孤兒福利機構組成的小鎮,真江和其他人突然感染的病毒,以及及時趕到的救援人員,可疑之處簡直數不勝數。

我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和陰謀論去揣測潛藏其中的陰影。

我沒有回答對方那個看似自問自答的問題。裡面的人應該就是安德醫生,他透過看不見的傳聲器對我說“將手掌放在門上三秒,系統會對你的指紋和慣性壓力進行識別,有的時候,你還需要根據提示使用視眼膜,不過我的辦公室沒有這樣的要求。”

“慣性壓力?”我一邊將手掌放到門上,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

如果我認定對方在對我進行心理描述,那麼每一次談話都是交鋒——就像阮黎醫生說的,我會因此疑神疑鬼,疲憊不堪,可是我又有什麼好的對抗方法呢?現在,我又下意識認為,這次對話又是一次試探。

不過,我不需要在這個問題上假裝,因為我的確不知道所謂的“慣性壓力”到底是指什麼,儘管我能從它的字面意義上猜出它是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人們在開這種門時,尤其是開某扇門時,習慣性施加的力量。”門上傳來的聲音用刻板得令人昏昏欲睡的聲音解釋到“例如,當你每次將手掌按在我的辦公室的門上,都會使用一個範圍值內的壓力。”

“不會出現例外嗎?例如情緒激動的時候。”

“那麼,我就知道你的情緒激動。”聲音說“它是開門的一個條件,但又不僅僅是條件。就像現在,你的壓力指數並不在慣性指數範圍內,一般情況下你無法進入,但如果我在裡面,就可以從裡面為你開門。”他宛如欣賞自己的冷笑話般出呵呵的聲音。

我很驚奇自己竟然聽懂了這個冷笑話的含義——如果從外部打不開,自然只能從內部開啟。不過,這同樣是一個陷阱。

“你的確記不得怎麼開門了。不過,似乎沒有忘記我,我對此感到十分高興。”聲音這麼說著,門向左滑進了牆壁裡。

如同我在記憶之門中,第一次看到安德醫生的樣子。辦公室裡的擺設幾乎不差分毫。同樣高大的架,同樣堆滿籍和報告的辦公桌,甚至連紙堆的數量和方位都沒有改變。當那個男人站起來拉開身後的窗簾時,同樣明亮的光線衝散了辦公室的陰鬱。明明從外面看起來,覺得這個辦公室同樣是密封在一個金屬殼中,但窗戶外的風景卻被掀起窗簾的微風送入眼簾中。

我的心中因為這幅熟悉的景象產生一絲動搖。之後男人才轉過身,重新坐回椅子上。這時,我才察覺看似戶外風景的景色,不過是由一面螢幕營造出來的逼真畫面而已——窗框本身就是放映屏的一部分,而微風是從細密的隔片狀散熱口裡吹出來的。

隨後。我開始覺得,自己踩著的地板並不是木質的,而同樣是用金屬製成,不過是刷上了木質紋理的顏色,此刻覺得又冷又硬。

一輕柔的夜曲節奏的藍調老歌突然在辦公室裡響起。安德醫生十指交叉,頂著下巴,將視線投在我身上。

“坐。”他說。

我覺得沒必要去想這是不是又是一個考驗了,這個男人簡直無孔不入。

我坐在距離辦公桌三米遠的椅子上。無論椅子的樣式還是擺放的位置。都和記憶之夢裡的場景沒太大的不同。只是,當時我需要踮著腳才能接觸地板,而現在已經輕易就能腳踏實地了。我觀察著安德醫生,和夢裡比較起來,頭上的花白頭已經完全佔據了整個腦袋,臉上的肌膚也更加鬆弛。皺紋也更多了。這些變化都清晰地為我展示著時間的流逝。

空氣的味道,彷彿也和過去第一次見面時一樣。這樣充滿既視感的景象。讓我的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第一次碰面時,安德醫生所說的話

——我的同僚……嗯。那些人做了一份醜陋的報告。

緊接著,現在的安德醫生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