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完全燃燒(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296 完全燃燒

病院小隊的倖存者們已經失去抵抗神秘人的力量,滿懷無奈和掙扎地被控制起來。他們並非沒有嘗試反抗,用手中的槍械做談判的籌碼,然而對方比他們更加強硬,到頭來還是吃了點苦頭,之後被繳械,面罩也被揭開,露出他們的真容。竟然有兩位女性,其中一名正是躺在地上的重傷者。

“我們認輸了,至少讓她離開這裡,她必須馬上接受治療!”另一名黑人女性朝在場的其他人喊道,她看上去有些激動,被一名同伴架住手臂,卻仍在不斷掙扎。

沒有人理會她,病院小隊的其他人沒有說話,卻都感同身受,一臉憤慨和無奈。四名西裝革履的神秘人中領頭的那位環視了一眼手下,朝病院小隊的那名黑人女性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地說“請稍安無躁,我的朋友,我想你們應該先求得烏鴉先生的諒解,他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

“很遺憾,我和你們不是一路人,我的想法只代表我自己。”我直接撇清了自己和這些神秘人的關係,不過對於讓重傷者接受治療這點,我沒有任何異議,就算他們不離開,病院方面也會很快做出反應,派出更多的部隊,此外也無法將他們當作人質,因此將他們留下來沒有任何意義,“你們現在就可以離開,希望下次不會再碰到你們……”我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朝他們笑了笑,“你們不會希望再碰到我的。”

神秘人的帶隊頭領打了個清脆的響指,當病院小隊的人用力掙扎的時候,挾持他們的人爽快地放手了。病院小隊相互攙扶著,抬起重傷的女兵,從包圍圈讓開的道路離開,這一路上,他們雖然心中的不舒服流露在外,卻沒有再表現出任何挑釁的表情和姿勢。

目送這幾人離開大廳,神秘人頭領走出人群,攤開手站在我的面前。

“烏鴉先生,多謝您這次的大力協助,我們一直在煩惱,該如何才能讓場面宏大一些。”神秘人頭領的話多少為我的猜測做出佐證。

“為什麼是達拉斯?”我問。

“因為他是出頭的柿子。”神秘人頭領微笑道。

“不是因為我嗎?”

“多少有一些。”神秘人頭領說“選擇的因素總是需要從多方面來考慮,達拉斯很合適,不是嗎?我知道他在找什麼。他自以為自己做得隱蔽,其實大家都知道,只是秘密只要不公開,就永遠是秘密,你說對嗎?烏鴉先生。”

“是的,所以,如果你的手下剛才再多嘴一點,我保證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冷冷地橫了一眼之前差點將我的身份暴露的那人,對方打了個寒顫,但迅即又不敢示弱地和我瞪視。

神秘人頭領很不高興這位手下的做法,用目光給予警告後,那人有些畏怯地朝遠處走去。

“很抱歉,我的手下不太懂事。”神秘人頭領轉過頭來,報以歉意的笑容。

“你手中有那座塔的資料?”我直入正題地問到。

“當然,不過我覺得,你想問的是這位女孩的事情。”神秘人從胸前口袋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你和那位達拉斯先生都是為她而來,不是嗎?”

照片上是女孩的半身像,穿著天藍色的病服,背景是測量身高的標線,就像是犯人一樣,臉色不知道該說是平靜還是木然。這張照片除了明確證實她的相貌之外,並沒有透露出更多的資訊,甚至沒有留下照相日期。

的確是系色,不是末日世界裡的系色,而是在這個“現實世界”中,只存在於我的夢中和依稀的記憶裡的系色。迄今為止,除了真江之外,存在於兩個不同世界,卻擁有同一個名字的女孩們仍舊是如此涇渭分明。

每次看到宿舍隔壁房間的咲夜、八景和瑪索三人,都讓我感到一種違和感,那是一種“被割裂”的感覺,那裡存在的並非真正的本人,而是本人的一部分東西,因為不完整而變得陌生,並因此讓人心生悲痛。雖然覺得自己已經漸漸適應這樣的感覺,但是當我看到系色的照片時,那樣的感覺卻如撞在礁石上的海浪,猛然將我打了個暈眩。激烈的情感從我的靈魂深處噴湧出來,讓我不自禁雙目溼潤,手指顫抖。我分不清這份感情有多少是來自憐憫、感同身受和同病相憐,亦或是過去的“高川”殘留的記憶和情感,但它就是如此迅烈,我第一眼就感覺到了,照片裡的系色並非“被割裂”,而是“即將割裂”。

我在她身上體味到相同的痛苦,從她木然的表情中看到我自己的影子。曾經的“高川”也是這般嗎?未來的“高川”,也會是像她這般嗎?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燃燒,自從我做了那個和真江交換眼球的夢,那種快要融化,細胞在扭曲,dna的螺旋被攪拌,被塞入異物,血液在沸騰的感覺就一直在滋擾著我,讓我不得半點安息,覺得自己隨時會崩潰。這份痛苦帶給我力量,我過去一直很好地承載了它,現在它正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似乎要烙印進我的靈魂中,生生世世都伴隨而去。

即便腦中快要被痛苦燒成空白,但是那個想法卻如同被煅燒掉雜質。

我想救她們,真的好想,為此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無論是變成殺人狂也好,變成精神病也好,哪怕是萬劫不復,化為灰燼。

既然“拯救”是過去、現在乃至未來的“高川”存在的使命,如果過去的“高川”之所以消失,是因為他為了這個使命,為了看到達成使命的希望而燃燒了自己的生命,那麼,現在也請燃燒我的生命吧。

我感受到時間是如此緊迫,我的身體正在生自己所不瞭解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崩潰,我不願意讓他人看到我那悽慘的模樣,更不願意虛弱的自己在這裡被打倒。我強忍著劇痛,向神秘人頭領伸出手,用最壓抑的聲音說“給我。”

神秘人頭領笑了,他說“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我們有一個計劃,可以幫你帶走系色。我們承諾,不會對你們做任何不人道的行為。一切實驗將會以你們的意願為優先考慮跡象,你只需要……”

“給我!”我打斷了他的話,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就像是負傷又耐不住飢餓的老虎。

神秘人頭領和我對視了幾秒鐘,就在我打算用強的時候,他打了個響指,後方一名同樣西裝革履的男人將一份資料袋遞給他。他將系色的照片塞進資料袋裡,隔著幾步遠將紙袋扔過來。

“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你在安德醫生的計劃中沒有未來。”神秘人頭領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已經拾起資料袋,快步朝後門走去,只聽到他在身後用沉穩的聲音繼續說“我們的計劃很快就會實施,那是你唯一離開這座島的機會。如果你想救出那個女孩,請務必考慮一下。”

“我知道什麼才是我需要的機會。”我沙啞地回了一句,“我需要的東西,你們永遠無法給我。”

說罷,我再不理會這些人,快步鑽入夜幕之中。

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我的手腳好似不是自己的,我的耳朵只能聽到一種嘩嘩的聲音,不是風聲,倒像是河流和海浪。我機械地在夜風中奔跑,甚至不知道是否被其他巡夜的保安現。我唯一知道的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我,我覺得自己就好似變成了一個幽靈,四周的物質,石頭也好,水泥也號,玻璃也好,鋼鐵也好,樹木也好,都變得如同一層半透明的,彷彿能夠任意穿透的背景。

我不明白,“現實”到底怎麼了?在這個時候,我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在“現實”裡了。

所謂的“現實”,到底是以什麼做基準的呢?當我觸碰不到,感覺不到,看不到,它是否真的還存在?當我對世界的理解,所看到的世界的樣子和別人不同的時候,當大多數人說的“真實”和“正確”不再屬於我時,於我而言,“真實的世界”又是什麼樣子呢?

我還想到了末日世界裡,受到資料對沖空間和神秘病毒影響而狂的那些浣熊鎮的鎮民,想起那個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的病人格蕾亞,想起那個巨大而妖異的怪物“沙耶”。

安德醫生說過,劇本中的任何情節和角色都絕不是偶然,她們的存在預示了我的未來嗎?

當這個問題在腦海中浮現的時候,我感到恐懼又無助,只有那漫長而劇烈的痛楚伴隨著我,伴隨我跑過那正漸漸變得扭曲的大樓和過道。

“阿江,阿江……”我呼喚著這個名字,想要感受體內她的存在,從中獲得慰藉。

就像是做過了無數次一般,我來到一個地方,用殘存的意志將剛到手的資料埋藏。

之後我衝進一個房間,這個私人空間裡的一切都似乎在融化,滿眼都是紅色,就像是由血凝結而成,直覺告訴我,這是我的宿舍,可此時的我再也認不出它的樣子。我感到一種波浪的拍打感,嗅到某種奇怪的味道,就像包圍著自己的不是空氣,而是某種液體,牆壁和天花板,櫃子、椅子和床鋪,每一個物件的表面都在快地繁殖出血肉。

多麼熟悉的風景,就像在末日世界資料對沖空間裡看到的那個樣子,這些血肉將整個房間都變成了某種器官,讓我覺得自己即將被消化。

這就是“燃燒”嗎?這是末日症候群的突性病嗎?我就要死了嗎?現在這幅風景,上一個“高川”在最後也看到了嗎?他當時在想些什麼?恐懼嗎?無助嗎?即便如此痛苦,即便知道自己會被另一個“高川”取代,是否也毫無悔恨?他在這個身體裡留下了什麼?還是就這麼什麼都沒留下?

我覺得自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