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不完全燃燒(二)(第2/3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對我來說,最終放棄徹底更改整個故事,配合安德醫生的原因,某本書中的這麼一句話人之所以兩樣,是因為他們有著不同的過去。

如果不再是那個末日世界,我曾經在末日世界中認識的那些人,是否還是我所知道的他們呢?

如果只有在那個末日世界中,經歷了那些磨難的他們,才是真正的他們,那麼,他們是不是註定了要經受那些痛苦呢?

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拯救他們了。

也許,我根本就無法拯救他們,也不需要拯救他們。因為我不僅僅是一個故事的產物,我的誕生於一個真實的過去。而他們呢?他們有一個真正的過去嗎?他們所遭遇的一切,也許就是他們存在於那個世界中的真理。他們是虛幻的,不真實的,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如安德醫生所說的那樣,僅僅改變了我自己。

那麼,我想要拯救的那些女孩,是否如我過去堅持的那樣存在著呢?

我那小小的願望,僅僅是成為她們的英雄的願望,是否也不過是個虛妄呢?

我在晚上輾轉反覆,在諸多個夜裡於噩夢中驚醒。我覺得自己看到了她們,真江、桃樂絲、系色、八景、咲夜和瑪索,可夢中的女孩模糊不清,她們困在一個個泡沫中,上浮,破裂,消失……我伸手掬起這些泡沫,它們在掌心破裂,消失……我只能靜靜地呆在一旁,注視它們不斷地出現、破裂又消失……

我似乎能聽到她們在說話,像是叫喊,像是呼喚,像是細語,像是歡笑,像是哭泣。可無論如何努力也聽不清她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的身體在夢中的水裡沉浮,那一望無際的水面是如此寬廣,剔透的藍色,就像淺淺的海岸,但這些水無味而冰涼。這些冰涼的水卻無法澆滅從身體裡噴出來的,如同熔岩一般的灼熱,每每讓我於焚燒中驚醒,口乾舌燥,頭腦昏,就像是了高燒。此時量體溫,往往在三十九度,但是這種高溫不久後就會退去。

這樣的日復一日,讓我感到自己的虛弱,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所做的那些是否正確。然而,那些過的誓言仍舊在胸中迴盪。每一次夢醒,都更加清晰,我便又一次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我在等待,等待一個契機的到來,它將讓我去拯救。

拯救她們,拯救我自己。

又是新的一天。我已經不再看日曆了,我不再關心今天是幾號,星期幾,因為從很久以前開始,我要做的事情總是一個模樣。我又做了那個泡沫的噩夢。但是,這一次有些不同,醒來後生的事情也讓我大吃一驚,這讓我記憶深刻。

我想,正是以這件事為,我那波瀾不驚的生活又開始變得精彩起來。

大多數時候,人們醒來後,對夢的記憶會變得模糊。然而對我來說,那個夢異常清晰。它並不尋常,就像是夢中之夢,但是在我剛進入時,我就清晰地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夢。

我似乎回到了孤兒院——在這個世界,過去的高川和真江、桃樂絲、系色、八景、咲夜和瑪索六個女孩曾經呆的那個孤兒院——我之前提到過,在之前日子裡的夢境和幻覺中,有過這樣的場景過去那個個性乖僻陰沉的高川在五歲時失去雙親,他們在火海中喪生,之後男孩進了孤兒院,一年後被送到這座封閉病院進行心理診療,但很快就回到孤兒院裡和正常的孤兒一樣生活學習。在那個記憶裡,這座封閉病院和現在似乎並沒有太多不同,當然,這並不能說明,當時這座病院就真的是這個樣子。

無論如何,不管記憶是否和幻覺有了交錯,那個孤兒院的印象對於過去的高川來說是如此深刻,他在那裡度過了自己的童年,並以一個悲劇作為結局。

在夢境和幻覺裡出現的孤兒院,有時散落著星屑般的光,被溫暖包圍,有歡聲笑語;有時颳起陰慘慘的風,無人的走廊中時不時響起空洞的腳步,充滿了慘叫和哀求;但在更多的時候,它總是更加正常一些,有些地方陰森,但也有溫煦的地方,走過轉角能看到歡跑的背影一閃而過,路過某個房間時,也能聽到邪惡的聲響。

在這個特殊的夢裡,孤兒院正如它大多數時間那樣,陌生和熟悉糾纏著,分不清是地獄和天堂。

當我意識到自己在孤兒院裡的時候,自己正坐在床邊,房間不怎麼熟悉,大約有9平方大小,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正對面的牆上開有一扇窄窗,視窗處插上鐵柵,就像是監獄一樣。

窗外下著瓢潑大雨,陰壓的雲層不時能看到天光般的閃電。

房間奇異地沿著中線分成兩種環境,我的左手邊潮溼陰冷,不斷有水從天花板滴落,地磚的縫隙裡爬有青澀的苔蘚,我的右手則溫暖如春,床腳邊搖曳著一朵白色的不知名野花。就連風從窗戶吹進來的時候,也明顯被中線剖割成冷和暖兩部分。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位置,心情就一直很平靜。我起身推開房間的門,前方有人影閃過,繼而走廊又平靜下來,但是每當邁步前行的時候,總有另外一道或數道不和諧的腳步聲響起,就像是頑皮的鬼魂尾隨身後邯鄲學步。走廊的窗外並沒有下雨,但也並不溫暖,褐色的牆,紅黃色的落葉木,無人而搖擺的鞦韆,充滿了秋天的蕭瑟,就如同油畫一般色彩鮮明。

當我走過木板長廊的轉角,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前方地板已經明顯腐朽,似乎隨時會坍塌下去,從木板的縫隙中望去只能看到一片幽深,就像是無底懸崖,讓人不敢前行。兩側的牆壁和房間也是經年失修的樣子,斑駁的牆紙一整片地剝落下來,門板上的油漆被刮掉,門牌也不知所蹤。我數了數,左邊三扇門,右邊兩扇門,正前方也有一扇。

這條走廊似乎到此為止了,出乎意料的短。

我聽到正前方的門後傳來人聲,聽起來十分熟悉,讓我產生一種強烈的行動意志。

我向前走,木板出難以承受的咿呀聲,咔嚓聲,有一小片木頭剝離了,朝幽深處掉落。就在我吃了一驚的時候,整條走廊出更加劇烈的斷裂聲,促使我趕快行動起來。

我拔腳就朝前跑,能清晰感覺到腳面正隨著走廊下沉,彷彿腳下是一泥沼,本來只有七八步的盡頭,卻怎麼也跑不到。轟鳴聲大作起來,我不由得回頭看,來處正在崩塌,不止是走廊,就連牆壁和天花板也不斷搖晃,斷裂,墜落。曾經的道路正變成一條幽深寬廣的淵崖。

即便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但是仍舊有驚懼油然而生,我企圖加快腳步,可是雙腳似乎被什麼東西桎梏著,無論如何努力,也只能以相同的頻率邁動。

最終,在突如其來的強烈而真實的失重感中,我眼睜睜看著一步之遙的正前方房門,身體朝著深淵落下。我幾乎以為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沒救了。

不過,下落僅僅持續了大約一秒的時間,我的腳底就接觸到實地,下落的壓力也僅僅是從三米高的地方跳下來似的。

我站穩了身體,抬起頭來,覺自己再一次置身於某個房間中。

這個房間無比的熟悉。

它並不來自於過去那個高川的記憶,而是真正屬於我的記憶。

沒錯,我記得很清楚,自己當時是如此激動,從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再看到它,即便是在夢中。它讓我感到欣慰,感到一種充足,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真實感。就像是沙子做的城堡變成了水泥,華麗而孤傲地佇立在某個峭壁的頂端。

那是末日故事中“厄夜怪客之章”,那座傍山而建的房舍。

房間裡和記憶裡一模一樣。收拾得很乾淨,擺設不多,只有一個櫃子和兩張床,床上架著蚊帳,整齊疊放著薄棉被,屋後敞開的窗戶處,可以看到五米外長滿青苔和野草,高達十米黃褐色石壁。

時間是臨近初秋,山中的夜晚就再也感覺不到炎熱,高處的山風比起平地更有勁,已經談不上涼爽,撫過肌膚時產生絲絲的冷意。

我不明白,為什麼從孤兒院的走廊落下,竟然會掉入這個房間中。但是我迫不及待尋找起曾經一起在這座房間中的女人。

真江,富江,無論是誰都好。我感到自己如此迫切地想要見到她。

可是,房間裡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

房間是如此安靜,就像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