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幕間死亡(十二)(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我不斷推著輪椅前進,光點漸漸放大,變成了一道光的沉重的黑鐵大門。

我嘗試推開它,可是一直打不開。直到我決定,豁盡全力嘗試最後一次時,它才露出一絲縫隙。更強烈的光從門縫後迸射出來,一個聲音在呼喚我,我聽得不清楚,卻能意識到它的確在呼喚我。我迫切地想要聽得更清楚,想要知道到底是誰在呼喚我,門後又是怎樣一個世界。

於是我將全身都擠了上去。

門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漸漸開啟了。

我從輪椅上跌下來,跌進門後的世界。我悚然一驚,回頭望去,那門已經徹底消失了,我又再度失去了輪椅。

“阿川,帶我出去,帶我走,帶我出去——”帶著哭泣的哀求聲從正前方傳來,將我嚇了一條,可我立刻意識到,正是這個聲音在呼喚我。

我朝聲音的來處望去。又一個房間,到處都是潔白,除了房間正中的一張床外,什麼擺設都沒有。一個女孩躺在病床上,臉頰消瘦,臉色蒼白,卻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向我伸出手來。

“阿川,帶我出去,帶我走,帶我出去——”她不斷地哀泣著。

我不認識她,是的,我應該不認識這個女孩,但是,我總覺得她和記憶中的某個人十分相似。我聽著她的哭泣和哀求,一股巨大的悲傷和絕望席捲了我。我用力朝她爬去,想要抓住她的手。雖然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回應她,帶給她力量和希望。

可是,當我快要握住她的手時,一大片黑色的觸手從病床女孩身後的空間中飛出來,將她緊緊捆住,一直扯進那處空間中。我無法阻止,甚至喉嚨也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眼前。

我想大叫,想要悲泣,想要洩心中的自責和憤怒,可這一切只是徒勞。

我累了,翻過身,仰望病房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出現一滴黑色的墨水,墨水滴落,在半空化作一片黑色的羽毛。

黑羽徐徐飄蕩,在這片之後,還有更多的黑羽落下。就在這一片如雪花般落下的黑羽中,一隻烏鴉鑽了出來。

烏鴉撲騰著翅膀,朝我筆直射來,瞬間擊穿了我的心臟。

我大叫一聲,眼前的景物霎時變換,熟悉的天花板再次映入眼簾。

我從地上坐起來,將緊裹著的被子鬆開,可是卻不再寒冷,反而出了一身大汗。

是夢嗎?我已經醒來了嗎?我驚魂未定地想著,打量著四周的擺設。

熟悉的一切讓我不由得深喘了一口氣。

“是的,只是夢而已。”我將臉埋在雙掌間,對自己如此說到。

就好似從一個夢來到另一個夢,現實和夢境的分界線變得模糊,這樣的感覺對我而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我仍舊花了好一番工夫才確認自己真的已經醒來。我覺得自己總是這樣,彷彿總生活在虛幻和真實的交界中。

自從上一次做這樣的夢,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我這麼問自己,確切來說,上一次還是一個月前,在那個失落的小鎮裡,可是我突然覺得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回想夢中生的一切,它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這種矛盾的感覺伴隨油然而生的複雜情緒纏繞在心頭。

夢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真實,我不想承認,可是一個聲音總是反覆不斷地在我耳邊述說這裡就是現實,而你,高川,是個真正的精神病患者。雖然你覺得自己是正常的,可是哪個精神病人不覺得自己是正常的呢?

這讓我感到恐懼,如果我所經歷的那一切痛苦、愛和死亡都是夢境,自己所遇到的愛人、朋友和敵人都是自己虛構出來的人物,那麼對我這一生而言,還有什麼真實可言呢?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病院醒來到底意味著什麼,我只知道,對我來說,那個世界,就是我的一切,我在那裡生活,在那裡誕生了如今的自我。我寧願在這個病院裡的一切是個夢境,哪怕是我從這個夢境醒來的下場就是死亡。

我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因為我還要繼續在這個更加“真實”的世界生存下去,直到完成某個“使命”。是的,我所遭遇的一切,無論是隱藏在第四個女孩“系色”身上的秘密,突然出現的怪物,還是不斷穿梭的夢境,至今為止遭遇到的一切,都讓我切實感受到了這種“使命”的存在。

我直覺感到,自己會出現在這座封閉病院裡,無論是“醒來”也好,還是“做夢”也罷,都一定是有理由的。我要找到這個理由,才能真正擺脫這種亦夢亦真的生活。

我不斷將冷水潑到臉上,讓冷冽的自來水刺激著神經。我抬起頭看鏡子中的自己,那是怎樣悽慘的一副面孔啊。臉色被凍得蒼白,額頭和臉頰上都貼著藥膏,打溼的梢貼在前額上,更顯得這張臉無比消瘦。真難以置信,不過一個晚上而已,卻和昨天的自己截然兩人,就好似被什麼東西吸走了精氣一樣,讓我幾乎認不出自己來。

不過,這張臉倒是充滿了黑色幽默般的熟悉感,就像是過去住在這個房間裡的“高川”,那個在我記憶中不曾有過的“我”。

並非從來沒有遭遇過挫折,也並非從來沒有做過噩夢,而且,我也不認為自己失敗了,可是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變成這副模樣呢?這樣不行,我對自己說,必須振作起來。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我有些錯愕,自從第一次和阮醫生來到這個宿舍,還是第一次有人敲響我的房門。這裡可沒有什麼熱情的左鄰右舍。

我走出衛生間,湊在房門的貓眼上看去,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站在門前,顯得有些不自在。他的胳膊間夾著一個檔案袋,頭卻不斷轉向身後,十分在意那個在他身後不遠處拿著拖把緊盯著他的胖子。

“嘿,胖子,我可沒做什麼犯法的事情。”他喊道“你為什麼不去做自己的事情?”

“這,這,就是,我,我,我的,事情。”胖子結結巴巴地說,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氣。

“**,我恨死這個鬼地方了。”鴨舌帽男人咕噥道,再次用力敲了敲房門。

不用說,這個傢伙當然是那個自稱“太陽報記者”的達拉斯。我一時間也猜不出他來找我的用意,上一次已經說得很明白,我不會僅憑他一面之辭就和他合作,就算他是真心想為名叫“系色”的女孩做些什麼,但是兩個人一起行動的風險實在太大了。不客氣地說,這個男人在正面戰鬥中就是個累贅。期待他和我一樣,在面對那些詭異的樹林和怪物時有所作為?還不如讓我把母豬趕到樹上去。

所以,他這一次造訪一定是準備了新的籌碼。關鍵都在那袋資料夾中,我記得他說過自己曾經是個成功的詐騙犯,想必在獲得情報方面有兩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