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幕間死亡(三)(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不,不對,這幅畫和我記憶中的不一樣。我推動輪椅來到牆邊,將這幅畫摘下來,忍著身體的不適,用手撫摸它的紋理,端詳著畫中的一個個細節——那隻烏鴉,那個女孩,以及他們身後的林地,拙劣稚嫩的技法,散著油筆的臭味,卻彷彿自己就站在畫中的那時那地,親眼目睹烏鴉如何將女孩的眼球叼出來,充斥著侵蝕靈魂的腐爛和惡質。

我第一次和夸克見面時,它的確叼著眼球,可是當時地上並沒有這麼一具女孩的屍體。

這個女孩是誰?我的心中湧出激烈的情感,有那麼一陣子,下意識不斷用手去擦那女孩的臉部,就像是想要撥開遮擋她臉部的絲。

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何種不妥的行為。

這僅僅是一幅畫而已。

這幅畫的作者是誰?那個阮醫生說是我,但我不相信,一定另有其人。

我試圖剖析自己,覺得自己之所以感到噁心,不僅是這幅畫本身所散出來的扭曲邪異的氣息,一定還是因為它玷汙了我心中某些真摯的情感。

啊,夸克……

畫中的它,和真實的它簡直一模一樣。

靜靜端詳著這幅畫,那種噁心的感覺漸漸消退,我的心情再度恢復平靜的時候,這幅畫也不再顯得惡劣怪異了。我沒有多加思索,遵循自己的感覺,將它重新掛回牆壁上。

至少它能讓人不會隨便進出這個房間。

這是我的房間。

我推著輪椅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監視器和監聽器的存在。房間裡的擺設很簡樸,床、桌子、衣櫃、放滿書的櫃子,沒有椅子,有一處空間特意開闢出來作為畫室。想必牆上的畫就是在這裡完成的吧,顏料瓶堆積一地,畫筆也撒得到處都是。似乎沒人進來整理過,到處都是房客離開前散亂的模樣。

若說這就是自己的房間未免令人貽笑大方。儘管父母常年不在家,但出於早已養成的習慣,我總是儘可能讓房間抱持整潔,而且也沒有作畫的嗜好。

衣櫃裡的服裝同樣顯得雜亂,就好似隨手塞進去一般。四季的款式都很齊全,樣式卻不多,基本上都是樸素的藍色病人服。有少數的正常服裝,可氣味和觸感都嶄新得彷彿從沒穿過一樣。

除了書櫃裡,床和桌子上同樣擱放著書籍。這個房間裡的書籍很多,種類繁雜,讓人詫異的是,並沒有繪畫相關的書籍,反而是心理學和精神病理學居多,以及以艾倫坡為代表的大量懸疑類和幻想類的小說,除此之外還有其它一些生活方面的雜書,多少可以判斷出原主人的喜好、性格和知識成份。

有些陰沉,知性而偏執,渴望刺激,擁有理智卻負面的心理迴圈,大概就是這型別的人吧。

他們說這是我的房間,那麼在他們的眼中,我就是這個模樣嗎?

不管怎樣,這就是我未來一段時間要住的房間了。

我花了好一番工夫來收拾房間,將書籍分類放回書櫃裡,然後打理衣櫃,地板雖然還算清潔,但還是每一個角落都仔細打掃了一遍。我體會到殘疾人的艱難,或許是不習慣的緣故,坐在輪椅上幹這些事情要比尋常花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

當一切物事都擺在自己覺得它該在的地方後,井井有條的房間終於讓我多少有些滿意。

這是個同時具備良好透氣性和隔音性的房間,若坐在床邊什麼都不想,很快就會被一種孤寂的寧靜圍繞。我能嗅到空氣中散著與眾不同的味道,它彷彿熟悉,實際陌生,時刻提醒著我,這不是我應該長久呆下去的地方。

若我什麼都不做,在末日的力量衝擊到此處之前,這裡的生活必然是平靜而寧和的,然而我害怕自己就這麼融化在這假象的安寧中。雖然我已經有了覺悟,但是在抱持著自己並非精神病人的認知的同時,就必然會受到外界截然相反的態度的衝擊,這種衝擊有時潤物無聲,有時澎湃激烈,在這裡生活的兩個星期裡,我對此已經深有體會。

自己能夠在這股激流的撞擊中毫不動搖嗎?我無法肯定。也許自己會瘋,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精神病人,這樣的結果在所讀所見的例子中已經成為必然。

是的,在還能抱持理智的時候,我必須早點離開這裡,否則我會失去自我。

沒有人同我說話,不,確切的說,是沒有認同我和我認同的人。我在這裡是孤獨的,是一個混入白羊群中的黑羊。我就在這份孤獨寂寞的擁抱中思考,回憶,憧憬,遐想,直至睡著。

沒有做夢,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沒有鬧鐘,沒有叫醒服務,這裡甚至沒有外界強加給自己的必須去做的事情,例如上學、工作或戰鬥。睜開眼睛,就是一個安逸寧和的世界。

若是在幾個月前,簡直是夢寐以求的生活,然而如今卻讓我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