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環節，海晨感覺聽眾的熱情明顯高於之前的任何時候——玩手機的不玩了，背單詞的不背了，聽p的也把耳機摘了，臺下的所有人都興致勃勃地盯著臺上。當主持人問誰有問題時，臺下舉手的呼啦冒出一大片來。

至此，海晨終於明白為什麼沒人離場了，原來都等著這一刻呢。

主持人先將話筒遞給第一排的一個男生。

那男生站起來朗聲道：“趙老師，您可不可以講講當年您參與論證和設計中國第一艘核潛艇的事兒？謝謝！”

男生坐下以後，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臺上的這位老者。

其實今天來這兒的人，百分之八十不是衝著易經，而是衝著這位為國家做出過重大貢獻的專家來的。大家都想見見真人，聽聽他當年的故事。

聽完提問，趙老無奈地笑了。

他晚年不再從事科研工作，而是將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研究易經和道家學說上。他查閱了大量的歷史古籍，經常和幾個志同道合的老朋友探討《易經》中每一卦的組成，並深入研究了“道不可道”、“虛無”、“天道行健”、“無為”等道家思想，寫了很多篇心得。

為了準備這場講座，趙老將以前的資料全翻了出來，整理了好幾天。他本以為臺下的這些人會問關於易經的問題，沒想到他們對他研究的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一上來還是問那個他被問了千萬遍的問題。

趙老有些失落。

只見趙老緩緩擺了擺手，笑道：“都是很早以前的事兒了，總提也沒什麼意思，今天就不說了！”

主持人道：“下一位。”

話筒被傳給了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男生。

那男生道：“趙老師，您好！我是一名在讀博士，已經結婚，剛剛有了小孩。我每天白天要忙於做實驗、做學問研究，從早晨八點一直忙到晚上八點，非常累。晚上我還得抽出時間來照顧孩子、操辦家務，但即便是這樣，我老婆還是抱怨我陪她們的時間太少。老婆為了帶孩子辭掉了工作，而我沒有工資，僅靠那點兒博士津貼生活，有時候我還得伸手和家裡要錢。

這些都還好說，我只要忍一忍就過去了。現在最讓我愁的，是怎麼在核心期刊上論文，將來怎麼畢業，畢業後怎麼就業。一想到這個，我就感覺整個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感到生活乏味，沒有奮鬥的方向。

您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對於我面臨的困境應該很瞭解。如今，您取得了驕人的成就，想必有許多成功的經驗，能否為我哦，不，是為我們博士這個群體，提供一些建議，非常感謝！”

趙老又失望了，這問啥的都有，就是沒人問關於道家學說和易經的。

他撓了撓頭，沉吟了一會，抬頭對那位博士笑道：“我也給不了你什麼建議，因為我只是本科畢業，學歷還沒你高呢！”

場下響起一片笑聲。

趙老繼續道：“時代不同了，我那個時代的經驗未必適用於現在。我已經老了，你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摸索適合自己的道路。”

剛才提問的那位博士一臉驚詫，他原本以為趙老會有一通語重心長的教導，或者是提出幾條言簡意賅但卻令他茅塞頓開的建議，沒想到趙老這麼簡單幾句就完事了。

趙老對主持人耳語了幾句。主持人點了點頭，朝臺下說道：“有誰想提問關於講座內容的？”

經主持人這麼一問，場下鴉雀無聲，沒人舉手。

趙老環顧了一圈，很是失望。

他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那好，今天的講座就到此為止吧！”

當主持人宣佈講座結束後，趙老帶著遺憾的心情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從後臺離場。

他還沒離開講臺，就被衝上來的聽眾團團圍住，這些人都是找他簽名的。

海晨見狀，心想：“我今天晚上在這裡耗了一個小時可不是白耗的，這麼牛的人我也得要一個簽名。”

他跟著江曉哲一起衝上了講臺。

起初他準備了一張a白紙。江曉哲看了一眼，鄙視他道：“找人簽名哪有拿白紙籤的？你拿本書或者筆記本什麼的。”

海晨翻了翻自己的書包，將船舶阻力課本拿了出來：“嗯！簽在這本書上吧，挺有紀念意義的。”

海晨和江曉哲在人群后面排著，等簽到他們的時候，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七八個人。

輪到海晨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開啟課本的扉頁，遞上自己的簽字筆。

趙老剛寫了一筆，忽道：“哎？這支筆怎麼漏水呢？”

原來海晨剛才不小心把筆掉地上了，筆尖有點漏水。他趕緊從江曉哲那裡借了一支，趙老又重新給他簽了名。

海晨鄭重地從趙老手裡接過書，仔細端詳著上面的真跡。那個“趙”字，因為筆漏水，比後面的兩個字筆畫要重要粗。

“哈哈！越是這樣的簽名才越值錢哪！”海晨喜滋滋地對江曉哲說道。

這時，一位站在趙老身後很久的中年人話了：“趙老師，您還記得程天驥嗎？”

“程天驥？”

趙老回頭望了這個陌生人一眼，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將他引入了無盡的記憶長河中。

趙老閉上眼睛，嘴裡不停叨唸著那個名字。半晌，他睜開眼睛，緩緩說道：“他好像是我大學的一個同學。”

那位中年人上前緊緊抓住趙老的手，激動地說道：“對對！他正是您當年在交大的同窗！程老師現在bj，是中科院的院士。我叫張勝，是程老師的學生。明天是您八十歲的壽辰，程老師最近忙於國家的重點專案，抽不開身，我受程老師的委託，特地從bj趕過來，帶來程老師的祝福！”

說著，他將身子一讓，一名年輕人將一大捧鮮花遞了過來。

趙老接過鮮花，笑道：“這麼多年了，我都快把他忘了，他居然還能記得我的生日，呵呵！替我謝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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