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晨清楚地記得上小學時，縣城裡的遊戲廳，無論大小，但凡是《三國志》的遊戲機，螢幕上方必然白紙黑字地寫著：“禁止吃肉”。因為遊戲廳老闆們都知道，比賽吃肉時猛烈晃動搖桿和使勁砸按鍵將對機器產生巨大的損害。

現在可好，大型遊戲機的搖桿和按鍵，換成了韓澤的膝上型電腦鍵盤。趙羽庭和劉志強兩個人拼命地敲打著鍵盤，就好像電腦欠他們二百塊錢似的。海晨看著兩個人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像島國電影片中即將衝頂的男主角們。

海晨轉頭看了一眼方維，方維正對著鏡子精心地梳理著頭。海晨向方維道：“方哥，啥時候回家呀？”

方維慢悠悠道：“考完英語就走唄！你呢？”

海晨笑道：“我跟你一樣，也是o號走。每次你都是一考完試就回家，也不在學校多呆幾天。”

“既然都放假了，為什麼不趕緊回家？這兒有什麼好呆的！”

方維把鏡子往床上一撂，輕嘆一口氣道：“唉，現在哥們學這個專業老後悔了。”

海晨剛想說“別介，你當班長的都這麼說，還讓兄弟們咋活呀”，可是話剛到嘴邊就趕緊嚥了回去，因為他猛地想起方維已經不是班長了，現在的班長是杜輝。

換班長這事兒，生在這個學期剛開學。

學院有規定，本科班班長任期一個學年，期間不能有掛科，如果掛科的話，將在下一個學年撤掉班長職務。方維因為大一上學期工程製圖掛掉了，所以大二不能再繼續當班長，杜輝被任命為班長。

海晨清楚地記得杜輝當選班長當天晚上的場景。

他當時剛一回到寢室，李健就笑著對他說道：“以後咱們不能管杜輝叫杜輝了。”

海晨奇道：“那叫什麼？”

李健道：“得叫杜導，哈哈。”

“啥…啥意思？”海晨一臉疑惑地看著李健，不明所以。

孫旭堯道：“現在杜輝是咱們班的班長了。”

海晨驚奇地看著杜輝，問道：“什麼？阿杜你當班長了？”

杜輝“嗯”了一聲，道：“哥們從初中一直到高中都是班裡的班長，哥們覺得自己挺喜歡也挺適合當班長的，呵呵。”

李健假裝一本正經道：“臥槽！我們杜導長得又帥，學習又好，還是黨員，咱們三班的班長不讓杜導當讓誰當？”

“靠，你小子又泡我玩！當心我削你啊！”

雖然杜輝笑罵著讓李健閉嘴，但喜悅與得意之情毫無保留地寫在臉上。

海晨感到很意外。他覺得方維要樣兒有樣兒，要能力有能力，要見識有見識，而且還是大城市bj出來的，做班長最合適了，怎麼會被擼下來？

海晨不禁喃喃道：“維哥那麼牛逼，怎麼能不當班長呢？”

杜輝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當即沉下臉道：“你意思是我沒方維好，不適合當班長唄？”

海晨馬上意識到說錯話了，忙賠笑道：“不不，杜導誤會了，小弟沒有那個意思！”

正在此時，隔壁的方維進了屋。他一看見杜輝就笑著大聲道：“哎呦，杜導，你好你好！”

杜輝笑道：“別這麼叫，這麼叫我消受不起。”

方維道：“別介，咱們三班還等著你領導呢！什麼時候請大家喝酒慶賀慶賀啊？”

杜輝道：“慶賀啥呀，不就是當個班長嘛。”

方維道：“臥槽！這可是大事兒啊！當然得慶賀了！”

說著他猛地拍了拍杜輝的肩膀，大聲道：“好好幹哪，杜導，以後咱們三班就靠你了！呵呵！”說完轉身走了。

李健見剛才方維的言談舉止有些誇張，冷笑一聲道：“我怎麼覺得方維這話有點酸哪！”

孫旭堯道：“哎呀，人家心裡不痛快還不讓人說出來？”

如今，聽到方維在抱怨專業不好，海晨推測，方維肯定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兒。

是因為學習壓力大？海晨覺得不太可能。要說大一的時候方維學習壓力大，海晨還能理解，畢竟想當班長學習成績不能太差。但自從工程製圖掛掉之後，他也沒有學習方面的壓力了。

是因為單身而苦悶？海晨覺得不可能。方維長得那麼高，面板白白淨淨的，乾淨講究，聽說追他的女生不老少，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擺脫單身狀態。

是因為經濟拮据？海晨覺得更不可能。食堂吃飯，別的學生都打一個菜，方維從來都是兩個菜；出門從來沒坐過公交；放假回家，從來都是軟臥，學生證後面的優惠卡人家壓根就沒用過；手機巨牛逼，寢室所有人手機加一起，沒人家方維一個手機貴。

海晨能想到的原因，也就只有他被擼掉班長這一件事兒了。可這件事兒都快過去半年了，方維早該放下了，難道誰又用這件事兒刺激他了？

海晨勸道：“咳，有啥後悔的！要我說，學啥專業都一樣。不管學啥，都會遇到競爭，各種各樣的競爭，而且該碰到糟心事兒的還得碰到糟心事兒，該碰到差勁的人的還得碰到差勁的人。”

方維淡淡一笑，道：“你還挺會勸人。”

被擼掉班長當然是方維不喜歡這裡的一個原因，但只是很小的一個原因。他之所以會對本校本專業產生厭惡情緒，是因為這個學期開設的工程實習課。正是這個課程，觸了他對未來的思考，讓他覺得前途黯淡，讓他意識到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這個學期的工程實習課，又叫金工實踐，比大一時的工程實習更貼近實操一些。大一時的學習任務只是看，看各種影片，看各種演示，然後寫報告，寫小論文。而今年則需要動手操作，要交的作業基本上全是在車間加工出來的實體金屬件。

這其中最主要的作業，是製作一把錘子。透過做錘子，讓學生們認識車工、鉗工、鑄工等工種，熟悉車床操作、打磨、鑄造、成型等各種工藝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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