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到小麥成熟和收割期，總會遇到下雨天。如果下個六七天連陰雨，小麥都會爛到地裡。農民一年的辛苦就算是白費了。”

“如果我們種青貯小麥，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大量雨水到來，會讓已經成熟的麥子發黴變黑，這種小麥一般被稱為“溼麥”。

溼麥磨成的麵粉勉強能吃，但口感很差，即使趁熱吃也很不筋道，像一團麵糊一樣，一旦放涼了卻又硬得廢牙。因此，溼麥的收購價要比正常麥子低不少。

如果收割再晚一點，溼麥就會發芽，變成“芽麥”，芽麥很難加工成麵粉。

但是幾千年來，老天爺就似乎一直在與農民作對，下雨就偏偏選這幾天！

這幾天只要天好，農村都是在搶收！一連幾天不休息很正常，老人小孩全上陣，有的孩子拿著鐮刀躺地麥地上睡著也沒人管。

“其實我們可以組織一次高層次、大範圍的研討會，樹立大糧食、大食物的理念。與此同時，在全省悄悄推廣糧改飼。”

“就目前來看，我們有不少養殖企業已經起來了，對於青貯玉米的需求量很大，不僅僅是豬，還有黃牛，奶牛等等。”

朱哲此時有些清醒了，沒想到江寒這小子講這一通，還非常有道理！

大糧食，大食物！說得對啊，什麼糧食危機，其實就是沒吃的！吃什麼不是吃呢？

到那個時候，可能真的會發生這種情況，沒有糧食，怎麼不去吃肉？何不食肉糜，恐怕就不會只是一個典故。

“小江，你繼續說！”

水長東的雙眼發光，如果江寒的這個想法得到實現，這將是河洛省農業的一次史無前例的變革！將把農業的效益提升三倍不止！

江寒知道，國家大力推行“糧改飼”是在6年之後，那時，農業部在全國30個縣試點“糧改飼”，試點四年之後，又把試點範圍擴大到了17個省區500多個縣。那時還出臺了一項政策：傳統種植用於耕地地力保護的補貼資金，符合條件實施“糧改飼”後，依然可以享受。

在“糧改飼”的過程中，河洛省見事遲、行動慢，沒有抓住機遇，沒有向農業部爭取，居然沒有一個縣進入試點縣的範圍，哪怕是後來擴充套件到17個縣，也沒有河洛省的份。

江寒的目的就是首先從河洛省掀起輿論風暴，從專家的層面入手，形成大糧食、大食物觀念，而後提出把河洛省作為試點！

事情很難，但事在人為。

做了，不一定成。不做，一定不成。

“我們可以讓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準備好明年的建議和提案，到全國兩會上正式提出，樹立大糧食、大食物觀念，在河洛省大力推行糧改飼。”

“小江說得對，東波記下來，回去就辦。”

趙東波趕快在小本子上記下來。

“省長，我覺得這個事不太靠譜。只要我們每年的產糧指標完不成，其他都是白搭。”朱哲說道。

“這件事，我們完全可以提高畝產，提高技術。中央一號檔案不是說了嘛，藏糧於地，同時還要藏糧於技，向科技要糧，向管理要糧。”八處處長趙東波很少說話，但感到朱哲總是在拔氣門芯，惹得水省長不愉快，所以就忍不住開了口。

今天晚上是一種非正式場合，他多說幾句也不要緊。

“趙處長，你說的沒有錯。一號檔案怎麼會錯呢？但是藏糧於技，你知道有多難嗎？”

“難就不做了嗎？剛剛我們看的幾個農場，都是向科技要效益呀！”

趙東波舉了第一次考察的保羅夫婦的農場，他們要定期對土壤進行檢測，如果不進行檢測，就根本不可能得到歐盟的Bio標準。bio原意是生物、生命的意思,後來演化為有機的含義,Bio標準就是有機認證標準。

不僅他們自己要監測，要還向德國聯邦政府委託的農業監測公司提出申請，監測公司對農場進行考察稽核，合格後即頒發“Bio”許可證。

此後，監測公司每年還會以事先通知和不通知兩種方式派出獨立檢查專家來農場進行檢查，如果有問題則立即提出整改方案，如果在提出兩次整改要求後還不能達標，則被罰款並吊銷“Bio”許可證。

農場每年需要支付的檢測費就高達幾千歐元。

“德國的農場能夠做到，我們省照樣也能做到，大面積做不到，我們可以搞試點嘛。”趙東波道。

“趙處長，這就你不懂了。我們的科技運用，不是因為我們科技不夠發達，而在於我們的農民人數太多了！如果都用科技了，農民們怎麼辦？”

朱哲說，農業是人力密集型產業，大凡人力密集型產業很難向知識密集型、科技密集型轉型，是因為要考慮到人的因素。

工人可以下崗，下崗可以再就業，農民工可以回到農村種地。

但是農民失業了之後怎麼辦？

河洛省的農民有八千多萬！

你應用了科技，提高了產量，意味著就不需要那麼多人！特別是在河洛省你搞機械化，就行不通，因為我們的地就是碎片化的！

哪怕是農民們接受了科技，市場上能接受嗎？

國人的傳統觀念是，農業不要整高科技！一整高科技，生產出的農產品就是有不健康的、就是對人體有害的。

比如說，那高昂的檢測費，農民們誰想承擔？

省政府八處是聯絡農業口的，作為處長的趙東波對農業比較瞭解，但深入還談不上。

朱哲這麼一講，趙東波無話可講了。

“朱廳長說的是實情，這就是我們獨特的省情，幾千年來形成的傳統，不好改變。”江寒道。

朱哲得到江寒的肯定，臉上的紅點更紅了：“是啊。我們想分出一部分土地糧改飼，同時還要保持糧食產量，那麼就必須做到兩點：提高技術，增加耕地。”

“提高技術現在不太可能，太慢。增加耕地，這就意味著就要減少建設用地指標！”

“所以，不管如何，農業還是一條死衚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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