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們對於蛇蟲猛獸的畏懼，也被後頭那幫人帶來的可怕訊息給淹沒了。

蠻人可比毒蛇猛獸更讓人害怕！

毒蛇猛獸不可能一下子要人命，他們這麼多人，還有明火，多少也有存活的希望。可若是遇到胯下騎馬、手握彎刀的蠻人？

嗯哼，沒瞧見後頭的慘狀嘛？一個二三百人的村子，轉瞬都被屠殺殆盡。

再說，天塌了還有個子高的頂著！村長一家都行在前頭，幾個年老的族公也在後頭跟著。

他們不虧！

做好心理建設，一行人鼓足了勁頭兒，挑起擔子，背上包袱，向著未知的黑暗森林進。

後面，陰惻惻的一雙雙眼睛看著，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哼道，“老大，咱們到底跟不跟？”

“那可是雲峰嶺，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界兒，若是進去了，還不曉得能不能活得過明天！”又有一名說話的漢子不贊同地說道，面帶不讚。

被稱作老大的男人，正是剛才去跟何大郎交涉的那個，他心裡也猶豫不定，若是剛才何大郎答應他的要求，那麼倒還可以一試。但若是強行起衝突，他帶的這些人也不一定是那些人的對手。

轉頭對著身邊的漢子道，“醜叔，你覺得呢？”

醜叔並不醜，只臉上的疤痕太過突兀。

聽到詢問，他緩緩地抬起頭來。

大夥兒都在一個村子裡，但每次看到他，心裡都還不由地升起懼怕。他的臉形有些扭曲，一道蜿蜒的傷疤自額頂到下巴處，肉粉色的疤痕像是要將整張臉撕裂開來一般，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縱橫交錯的疤痕，點綴上面的最為明顯的，便是一雙陰沉地能滴出黑水的眼睛。

他的沉默只持續了一瞬，低沉沙啞如破鑼般的聲音響起，“跟著他們走吧！”

被稱作老大的男人名為牛虎，本也不是牛家莊的村長，準確來說牛家莊沒有村長，牛虎便是老大！

隊伍裡的幾個漢子都有些遲疑，不明白為何老大這麼聽醜叔的？平時，大家不至於出聲反對，畢竟都跟著牛虎混飯。可如今，這可是事關他們身家性命的決定，不少人還是舉棋不定。

“老大，醜叔，咱們為何一定要跟著那群人往山裡走？穿過這座山往何家村，說不定還能收穫一波兒，再往前走就是官道，想辦法進城避難，不比去青雲峰強多了？”剛才持反對意見的漢子建議。

不得不說，這意見十分具有號召力，就連牛虎自己都有些意動。

醜書睜開了陰沉的眼眸，頗有些狠厲地呵斥了他們一句，“蠢材！你們能想到的難道前面那些人想不到？”

說著，他一雙頗為修長的手指指向前方，“那些人裡面，有讀書人，腦子好用的很！就算是夜裡睡覺的佈防也是經過排布的。難道他們不比你們？何家村必然已經被蠻人佔領了，和縣縣城也不是咱們能進去的。唯一的出路，便是從這片林子裡穿過去，若是有命活著，便能到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生存。當然，你們也可以嘗試走官路，看看是你們的腿腳快，還是蠻子的馬快！”

說完，醜叔便又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那漢子還要再爭辯，這都是醜叔的猜測，再說讀書人又怎樣？他們就一定有見識？見到蠻人被嚇破膽兒的都是書生！

只還未出聲，便被牛虎的一記眼刀給掃射回去了。

牛虎側頭對著醜叔，道，“您老莫生氣，這些憨貨啥都不懂，哪裡有您見多識廣？”

醜叔聽到這話，身上的戾氣收斂了幾分，道，“跟著走吧，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那些人不簡單！切記，不要跟他們起衝突，你們不會是對手。”

牛虎一愣，心裡也有些不悅了，疑惑道，“縱然我等不是那些人的對手，那麼醜叔你呢？你可是有本事的！”

醜叔淡淡地彈了一下破舊卻相對乾淨的衣袍，道，“我嘛，自然也不是萬能的。”

牛虎心底驚訝，難道這群人真的這麼厲害？其實若昨晚上不是醜叔攔著，牛老三一夥人還打算將前頭一群人給搶了。他們的莊子遭蠻人突襲，能活著逃命出來就不錯了，只還沒等到他們趕回去，家裡人已經遭遇了蠻子的屠殺！

牛虎雖是個土匪，但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但手下的人未必都是善類。

就比如牛老三一群人，是最近加入他隊伍裡的，這些人雖然不是土匪，但都是狠人，為了不受家人拖累，狠心地將她們都拋棄了。

牛老三這群人常年幹些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的事兒，老婆可以隨時換，娃兒可以再生，但自己的命沒了，那可就什麼都沒了。

醜叔是孤家寡人一個，雖然臉被毀了，使了一隻左手，但依然是個練家子，尋常人近不了身。其他漢子也不能自立山頭，倒不是多麼忠心，而是沒這個本事。特別是外頭都是蠻子，脫離組織的孤雁，安能飛的長遠？接收牛老三等人入夥，也是權宜之計，畢竟都是同族。

他們一路往這邊走，為了準備糧食，牛虎聽從醜叔的建議偷襲了幾個大戶，其中就有萬員外府上。

員外府護衛也十分了得，大刀揮地虎虎生風，好在自己手下人多，也沒落了下風，只折了幾個兄弟，但結果也是好的，搶來了不少糧食。故此，一行人中也有騾車一輛，馬車一輛，專門用來馱糧。

但誰會嫌糧食多呢？所以昨晚牛老三便起了壞心思，只不過被醜叔阻止了。

一來他們不一定是這些人的對手。二來這些人要從青雲峰穿過，有了他們帶路，路能好走不少，還讓他過去爭取同行。

這才有了早上的一幕，只是竟然被拒絕了。牛虎覺得臉面受到了暴擊！

醜叔不以為意，說這群人十分謹慎，這番也是正常。他們只消跟在那些人身後，不要起什麼么蛾子，時間長了，他們也便能接受了。或許還能有什麼契機，讓他們達成短期合作的關係，也未嘗可知。

不管如何，牛虎對醜叔還是信服了。

當下便喊了兄弟們上路，“趕緊！別磨磨唧唧的，跟個娘們兒似的！別等頭前人都走了，到時候進了林子，看你們哭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