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尋找食物(第1/2頁)

作品:《逃離2147

昨天晚上,我幾乎一夜沒睡,無法忘記邁克拍下的那張照片:一個八角形的建築,全部由玻璃和閃亮的金屬製成,在田野中閃爍著白色的亮光。附近沒有道路或小徑能夠通往那裡,也沒有交通工具,更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裡面有什麼。那是一個神秘的、如同海市蜃樓般在一片高高的綠草中升起的東西。

邁克是在幾英里以外的一座小山上飛快地拍下這張照片的,然後便帶領自己的隊員儘快趕了回來。我們手頭沒有其他線索能夠推測那裡面有可能是什麼。為了305航班上凍得瑟瑟發抖、餓得飢腸轆轆的倖存者考慮,我希望那座玻璃建築裡裝滿了食物,要是還有一部能夠幫助我們脫離困境的衛星電話就更好了。情況已經越來越令人絕望了。

我們明天一早會發光最後一點兒食物,而且沒有可行的方法獲取更多的補給,至少不夠填飽104個人的肚子。今天,我已經要求吉莉安組織大家外出採集堅果和漿果,還分配了幾組人照顧火堆。但這最多隻能讓大家保持忙碌,以免他們對彼此大打出手——老實說,這裡沒有人能夠確定自己找到的植物是否可以食用,薩布麗娜也警告過我,嘗試有可能會為我們徒增更多的問題。

然而,再怎麼說,這也能給大家找點兒事做。我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聽來的這個理論了,但在如今這種缺少食物的情況下,缺乏目標會害更多的人喪命。

多虧了這片湖泊,我們擁有足夠的淡水,但好訊息也只有這麼多了。我們可以在缺乏食物的情況下存活好幾天——若是不在意某些後果,還能再多活一陣。但從那以後,這個地方就會變得越發醜惡起來。

日出時分,4組偵察人員將瓜分掉最後一點兒食物,帶著足以支撐他們徒步兩天一夜的補給出發——如果有必要的話。這樣可以將我們的偵察範圍擴大一倍。

邁克很機靈地帶上了自己的手機。今天,我會確保每一個成員都帶上兩部手機——如果還有電,就帶上自己的手機,然後再加上別的乘客的手機。4個方向,每組3人,總共24部手機。不同組別的人還要帶上不同製造商、不同運營商的手機,將接收訊號的可能性最大化。每過一個小時,他們都會停下來開啟手機,尋找訊號。路上值得注意的任何東西、任何潛在的地標也都會被拍照記錄下來。幾組成員昨天形容的地貌——森林茂密的起伏山巒和幾片草坪——可能是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或大不列顛島上的任何一個地方。也許照片中的某些東西會勾起某個乘客的回憶,那樣我們就能知道自己該去往哪個方向,或是自己距離援助還有多遠。

湖的另一邊,初升的太陽灑下的第一縷陽光穿過了叢林。我坐了一會兒,看著自己嘴裡撥出的氣體在清新的晨光中化作了白色的霧氣,聆聽著右手邊的篝火發出的爆裂聲。終於,我站起身來,返回了森林。

鮑勃·沃德正在通往機鼻的臨時樓梯處等待著我。“我和你一起去。”他說。

“不行,鮑勃。”我加快了腳步,試圖從他的身邊走過,可他卻挪過來,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看到邁克拍的照片了,那裡可能存在任何東西。你會需要我的,尼克。”

是時候使用“愛之深、責之切”的戰術了。我討厭這麼做,但104條人命危在旦夕,而我們能夠幫助他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鮑勃。徒步偵察工作是很累人的。我們不能為了任何一個跟不上的人停下腳步。”

“我可以跟上。”

不幸的是,我十分懷疑這一點。鮑勃應該已經60多歲了,就連我都不確定自己能否跟上至少比我年輕10歲、身材也更加健碩的邁克。

我吸了一口氣,嘗試曉之以理:“聽著,如果你在正午過後落在了後面,就無法趕在夜霧降臨之前回到營地,只能在寒冷的郊外過夜。沒有食物——”

“我明白,尼克。如果我跟不上,會想辦法讓你丟下我的。我知道這很冒險。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老實說,我無法阻止鮑勃,而我們需要趕緊出發。我搖了搖頭,最終有些心軟:“現在,叫上邁克,我們出發。”

回到機艙裡,我在哈珀的座位旁跪了下來。她正在熟睡,也可能是失去了意識。我搖了搖她,可她並沒有醒過來。她的頭髮已經溼透了,身上的襯衫也一樣。我擦掉了她前額上的汗珠,還把她潮溼的頭髮向後捋了捋。感受到她的面板竟是如此的滾燙,我嚇了一跳。她病得很厲害。

一瞬間,我彷彿回到了湖邊的那個清晨,回想起薩布麗娜領著我走到無助地癱軟在篝火旁的哈珀身邊時的情景。剩下的乘客在我們墜機時就已經遇上了大麻煩。哈珀也在墜機事故中受了傷,但她當時還好。

直到我要求她冒著生命危險游到那裡去。

<b>這都是我的錯。她會因為我而送命的。</b>

終於,我強迫自己站起來,轉身離開了。

薩布麗娜正站在機艙後面,低聲與尤爾說著什麼。“你去看過哈珀了嗎?”我問她。

“是的。”她只是凝視著我。

“所以,診斷結果怎麼樣?你打算怎麼辦?”

“我目前一直都在監測她的病情。”

“就這樣?”

“她感染上了病毒。我想看看她的身體能否戰勝病毒。”

“這樣是行不通的。”我努力保持著平穩的語氣,“她的前額滾燙。”

“這是個好現象。她身體裡的免疫系統正在發起積極的響應。”

“積極的響應是不夠的。她一天天病得更重了。我搖動她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醒過來。她需要抗生素。”

薩布麗娜向前邁了幾步,壓低了嗓門:“我們的抗生素差不多要用完了。我正在定量配給,把它們留給危重的患者。”

“哈珀就是個危重患者。”

“危重是說會危及生命。”

我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我的情緒正在失去控制。疲憊、糟糕的淺度睡眠和過去48個小時帶給我的壓力終於把我擊敗。我失控了——我能夠感覺得到。我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卻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做到。

“她本來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她甚至都不會生病——如果她沒有去飛機那裡救人。我們欠她一條命。”

沒有……沒有反應。我的怒火爆發了。

“好吧,薩布麗娜,想象如果她死了,會給所有人帶去怎樣的資訊。啊?你為周圍的人鋌而走險,而等我們利用完你,就會把你丟在那裡等死。這才是你所說的危險。”

“如果我在她根本就不需要抗生素的時候卻把藥給了她,那就意味著給別人判了死刑。這同樣是危險的。為了挽救大多數人的性命,我會選擇更加符合邏輯的冒險。我相信你對這樣的概念並不陌生——因為你在湖邊時就是這麼說的。”

“你真有一套,薩布麗娜。你知道嗎?”

“你無法客觀地看待這個局面。你之所以會失去理智是因為你和萊恩小姐之間建立了一種情感紐帶——”

“你也知道和別人建立情感紐帶是什麼意思?還是從期刊上讀到的?”

“你的偏愛顯而易見。4D座位上的乘客威廉·博伊德的病情比萊恩小姐糟糕得多,你還沒有詢問過博伊德先生的情況呢。”

“威廉·博伊德不在沒入湖中的那節飛機裡。到那裡去的是哈珀。見鬼,威廉·博伊德當初有可能就是被她救出來的!我要求她冒著生命危險,她照做了。”我幾乎喊叫了起來,在薩布麗娜和自己之間來回戳著一隻手指,“我們要盡全力保證她能夠活下來。”

“博伊德先生不是哈珀救起來的。他也在水裡,站在將傷員從飛機轉運到岸上的隊伍中。但這和他在救援行動中的角色無關。你沒有問起博伊德先生的病情是因為你和他之間沒有情感上的聯絡。你不客觀,尼克。我才是客觀的。老實說,按照你拐彎抹角提到的那些理由,幾乎可以這麼說:這裡只有我才能做出毫無感情色彩且合情合理的決定,照顧這些病人,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無可救藥。我在和一個機器人爭執。我緊緊地咬著下顎,感覺自己的後槽牙隨時都有可能被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