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時間的繡帷 A TAPESTRY OF TIME CHAPTER 89

作品:《亞特蘭蒂斯:基因戰爭

1918年1月18日

管家闖進我工作室的大門的時候,我第一個想法是海倫娜出事了:她破水了嗎?……或者她摔跤了,或者——

“皮爾斯先生,您的辦公室打電話來。他們說事情很重要,很緊急。關於碼頭那邊,庫房裡面。”

我走下樓,到管家的屋子裡拿起電話。沒等我開口,馬洛裡·克雷格就開始說話:“帕特里克,發生事故了。拉特格不讓他們給你打電話,但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他催進度催得太緊了,操之過急了。有些摩洛哥工人被困住了,他們說——”

我不等他說完就站起身來,走出門外。我自己開車到了庫房,跳進裡面的電動卡車,坐到我的前助手旁邊。我們一路狂飆,跟拉特格第一天帶我來隧道的時候一樣。那個蠢貨終於搞出麻煩事了——他催進度催出了一次塌方。我有些害怕看到現場,但還是催促我的前助手開得快點。

車子開到了隧道盡頭。走進那個巨大的石頭空間——我最近四個月一直在裡面工作——的時候,我注意到電燈都關了,但這裡並不黑暗——有一打光束在房間裡交錯晃動。是那些礦工帽子上的頭燈。一個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是那個工頭。

“拉特格在電花上等你,皮爾斯先生。”

“是‘在電話上’。”我邊說邊疲憊地走過黑暗的地域。我停了下來,我額頭上有水,是汗水嗎?不,又多了一滴。一滴水,從天花板上滴下來——它在滲水。

我抓起電話:“拉特格,他們說這裡發生事故了。你在哪裡?”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別玩了。事故現場在哪兒?”

“噢,你現在就正在那裡呢。”拉特格的語氣聽起來像在打趣,充滿自信。他很滿意。

我環顧四周的空間。礦工們三五成群在亂轉,大惑不解的樣子。為什麼不開啟電燈?我放下電話,走到輸電線邊上。它連到了一根新電纜上。我用頭燈照著這根電纜,沿著它移動視線。它爬到了牆上……到了天花板上,然後延伸到臺階上,到……“出去!”我大喊道。我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盡力快跑,跑到房間後面,努力想把那些工人聚攏,但他們老是撞到一起,光和影劇烈波動,彷彿大海上的洶湧波濤。

頭頂上,爆炸聲響起,岩石落下。房間裡滿是塵土,就像在西線戰場上的那些地道里一樣。我救不了他們,我甚至看不到他們了。我掙扎著往回走,進入隧道——通往那間實驗室的入口——裡。灰塵也跟著進來了,我聽到岩石把入口埋起來的聲音。慘叫聲漸漸消失了,就像是,就像是一扇門關了起來。我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只有那些管子裡還閃著微弱的白光,霧氣湧動。

我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但我餓了,很餓。我的頭燈早就熄了,我坐在寂靜的黑暗中,靠在牆邊上,沉思著。海倫娜會急得發瘋的。終於她要發現我的秘密了嗎?她會原諒我嗎?這些都得建立在我能從這裡出去的前提下。

我聽到岩石的另外一邊有腳步聲,還有人說話。都很模糊,但岩石之間的空隙剛好足夠讓我聽到他們的聲音。

“嘿!……”

我必須仔細選擇我的用詞,“去電話那邊,給巴爾頓勳爵打電話。告訴他,帕特里克·皮爾斯被困在隧道里了。”

我聽到大笑聲,是拉特格,“你總能成為倖存者,皮爾斯,這點我得承認。而且你還是個優秀的礦工。但說到人際關係,這建築的牆有多厚,你大概就有多傻。”

“你殺了我,巴爾頓會要你的腦袋的。”

“巴爾頓?你以為是誰下的命令?你以為我能自顧自殺了你?要是這樣,我老早就把你除掉了。不是這樣的。巴爾頓和父親在我和海倫娜出生前就為我們定了親,但她不喜歡這個主意——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戰爭一爆發,她就跳上了開往直布羅陀的第一班列車。但我們是無法逃避命運的。這個發掘工作讓我也來到了這裡,生活開始要回到原有的軌道上,直到那次瓦斯洩漏殺死了我的工人們。然後你出現了。巴爾頓做了一筆交易,但他答應爸爸,會取消交易的。懷孕大概算是最後一根稻草吧。不過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許許多多的孩子因為各種各樣奇怪的疾病一出生就死了。別擔心,我會在她身邊安慰她的。我們可是相識多年了。”

“我會從這裡出去的,拉特格。我出去以後,就要殺了你。你聽明白了?”

“保持安靜,小帕蒂。這邊大家還在工作呢。”他離開了被岩石堵住的門廳入口。他用德語叫喊了幾句,然後我聽到那邊的房間裡到處都是腳步聲。

接下來的幾個——我不知道具體幾個——小時當中,我把這個神秘的實驗室徹底搜尋了一遍。沒有任何我能利用的東西。所有的門都被封死了,這裡會成為我的墳墓。一定會有路出去的。最後,我坐下,盯著牆壁,等待著。我看到牆壁像玻璃一樣閃光,似乎是在反射著那些管子裡發出的光,但又不完全像,是一種暗淡、模糊的反光,那種鋼材的磨砂表面上出現的光。

在我頭頂上,我時不時聽到電鑽的聲音,還有鶴嘴鋤敲擊岩石的聲音。他們想要完成工作。他們離階梯頂部一定很近了。突然,嘈雜聲停止了,我聽到德語的叫喊聲,“水!水!”他們一定是遇到積水了——然後傳來巨大的隆隆聲。毫無疑問是岩石墜落的聲音。

我跑到入口旁聽著外面的聲音。慘叫聲,水流聲,還有別的聲音。鼓聲,或者是某種有節奏的脈動聲,越來越響。更多的慘叫聲。人們在奔跑,卡車啟動了,咆哮著遠去了。

我盡力傾聽,但聽不到別的聲音了。沒有了聲音之後,我才意識到我現在站在兩英尺深的水裡。水從鬆散堆積起來的岩石當中透了進來,而且很快。

我嘩啦嘩啦地蹚水回到門廳裡。一定有扇通往實驗室的門。我在牆上地敲打著,但毫無作用。水現在進入實驗室了:幾分鐘後我就會被水淹沒的。

那根管子——四根裡面的一根,現在敞著。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我涉水走到管子邊上,撲進裡面。霧包圍了我,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