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爸爸, 我和你有同理心，我希望阿衍平安、健康、快樂，往細了說, 希望他活的輕鬆安逸、活的自在, 擁有最舒適的生活, 和最愛他的人共度餘生。”婁之淨沉了沉眸, 難得對鳳驍鬆口, 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這麼說吧, 一開始我對他抱有期待，那是因為我覺得那是他想要的人生, 後來他因為你說不參軍了, 我反而鬆了一口氣，戰場確實不是什麼好呆的地方, 但是, 現在不一樣, 他做過統領五萬將士打過百次勝仗的少將軍，你覺得, 他還能回去和你整日裡風花雪月，卻像以前那麼開心滿足嗎？”

“……”鳳驍沉重的點點頭：“是的, 我想過, 也覺得不可能。”

“他和您一樣，是心懷大愛並非常有愛國精神的人。”鳳驍說著恭維的話，面上卻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大學的時候, 我確實盼望過和衍哥一輩子呆在首都星, 平日裡上上班喝喝茶逛逛街, 每個月去旅行一次, 甚至40歲要孩子、100歲退休養花這樣的事情都做了規劃。”

婁之淨看著鳳驍微微蹙起的眉心，真切的感受到了鳳驍對虞衍想要執守一生的心情。

婁之淨沒說話。

鳳驍便接著說了，第一句是想要巴結，想要獲取認可，可是，真說出口了，這些他藏在心中最迫切的願望，也順理成章的一句接一句：“最恩愛的時候，他也曾許諾我說，既然小男朋友這麼需要他，他就留校任教吧，不能去軍隊奉獻，就給軍隊儘可能的輸送人才，那天，我喝了一杯酒，有點醉了，抱著他瘋了似的親他，第一次失控到大半夜站在陽臺上往外喊，想向全世界宣告我們的相愛，叔叔，我知道這說起來像是藉口，但是，衍哥給我的那些歲月太過美好，讓我生命裡除了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了，所以，他的一句分手，無緣無故，讓我覺得世界崩塌了一樣，憤怒、恨意確實曾擊潰了我的理智扭曲了我的三觀。”

“我知道，您對我有諸多不滿，也知道自己之前真的是被負面情緒掌控了瞎了雙眼，做過很多錯事。”不覺間，讓他有些畏懼的婁之淨竟然成了他的傾訴物件，鳳驍鄭重的說：“抱歉，一下子沒忍住，說了這麼多，只是希望叔叔能夠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愛衍哥，我以後一定一定會對他好的，我也會好好剋制自己的行為。”

婁之淨差點被鳳驍說哭。

但，只是差點。

反應過來，婁之淨手指在膝蓋上敲了幾下，直到把自己軟下來的心臟重新敲成鋼板那麼硬：“你的意思是，因為給了你最美好的愛情，所以，我兒子就不能離開你啦，恩將仇報還有理了！”

鳳驍差點沒憋住，還在被自己感化的情緒裡沒出來呢，就被當頭一棒，彷彿自己剛才說了那麼多，在婁之淨跟前就像是放個屁：又臭又響！

鳳驍手指頭蜷起鬆開又蜷起，他真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這麼難對付的岳父大人，他自己都快被自己說的抹眼淚了，換個人他能把對方感動到哭瞎，然而，面前的婁之淨杏眼瞪的溜圓，裡面看不見一絲動容：“我、我沒這個意思，叔叔，是我錯了。”

說不過說不過，他決定之後婁之淨說什麼，他都伏低做小點頭認錯。

追求虞衍的時候，覺得虞衍難搞，活到今日才知道，對上婁之淨，那真是小巫見大巫。

為宴斌叔叔點個贊！

本以為婁之淨對宴斌的包容心挺強的，剛開始只以為婁之淨不待見他是想給他下馬威，今日恍然發現，婁之淨對他是：真、的、很、不、滿、意！！！

婁之淨出身好有能力，一輩子被人捧在高處，端起架子來也是十足駭人的：“鳳驍，首先，阿衍答應和你戀愛是你死纏爛打追的人，不是阿衍死纏爛打追的你，答應你已是恩澤，即便他在這段感情裡真的是厭倦了或者喜歡上別人了，這些也不是你報復他的理由。”

鳳驍裝著消化了三秒鐘，連連點頭：“是是。”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追求自由的權利！”婁之淨眼睛瞪圓，聲音突然大了些，厲聲厲氣的說：“聽著！”

鳳驍皮肉猛地一緊，腰桿因為繃直而發出骨頭脆響的聲音：“是。”

“希望你在日後和阿衍相處的每一天，”婁之淨逼視著鳳驍，說：“都清楚的記住，阿衍是我生的，我養的，你在欺負他之前，想想，你鳳驍憑什麼！”

“……”從氣勢上，鳳驍已經被婁之淨嚇成了孫子，點頭哈腰的說：“是，叔叔，我以後一定會謹遵您的教誨，絕不再做傷害衍哥的任何事。”

被婁之淨訓完話，鳳驍覺得自己有點靈魂出竅。

半晌，婁之淨水杯的茶見了底，他反應過來，趕緊殷勤的去幫婁之淨添滿一杯茶。

把茶放在婁之淨面前，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叔叔，您看，我父親他們，後天過來的事情……”

婁之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恢復了輕聲慢語時特有的溫柔腔：“我今天說的話，你一時半會也只是敷衍我，別以為我不知道，好好消化消化明天再說吧！”

“是。”鳳驍備受打擊的同時，但也知道，這是成功了一半，等雙方父母見了面，這事就算成了。

鳳驍心裡小算盤正打的啪啪響，婁之淨瞪他一眼：“沒讓你現在消化！”

“啊，是。”

“最後一點。”婁之淨一開口，鳳驍立馬提起精神：“回去想，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該站的位置，不是一味跟著阿衍，才能證明你有多愛他！”

“是。”鳳驍連連點頭：“我今天晚上，一定會好好回想叔叔說的每一句話。”

從未在別人面前裝過孫子的鳳驍，在婁之淨面前徹底當了一回孫子，他以後別說是欺負虞衍了，他發誓，他但凡對虞衍大聲說一句話，他就給婁之淨跪著磕頭道歉！

廚房裡，虞衍開始助攻：“父親，裴軍委和胥上校後天想過來拜訪一下。”

宴斌手下的動作停頓下來，看著虞衍：“現在的形勢，你爸爸急著去實驗室，怕是不同意吧。”

“什麼叫現在的形勢啊。”虞衍無奈：“父親，軍隊裡哪天不打仗啊，那邊大概是想著，我也去見過他們了，現在我和鳳驍住在一起，雖說之前情況特殊，現在大環境又開放，但終究離這麼近，他們不過來不是代表不重視你兒子嘛，而且，胥叔叔的意思也是想讓爸爸多在家休養幾天。”

一聽說能讓婁之淨在家多休息一下，宴斌不用虞衍勸，立馬應道：“好，那我晚上給你爸爸好好說說。”

“對嘛。”虞衍笑著誇他：“雖然裴軍委他們和阿驍的關係暫時沒辦法公開，但是起碼，大家長們見個面，我們住一起才算名正言順嘛。”

宴斌心說，你還在意這個，大學時候不是已經跟人家混在一起了嗎？

但是宴斌是不會說的，他雖然平日裡對虞衍交流少一些，但該寵的時候，也是很沒底線的：“嗯，是該讓他家人知道知道，你是我們家的掌上明珠，自己兒子做錯了事，別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虞衍忍不住笑出聲來：“父親，估計還真不是人家不管，胥叔叔應該真是心有餘力不足，上次還說，阿驍小時候就是個混世魔王。”

“那你爸爸幫你管教，你就別在這兒心疼惦記了！”宴斌說：“洗蘿蔔去吧。”

虞衍收回偷窺的目光，老老實實接過蘿蔔，嘴硬道：“我才沒有心疼惦記呢！”

不一會，虞衍以端菜的名義，從廚房裡出來，見到自己魂不附體的小男友，看上去就像被大風摧殘過的羸弱小花苞，花兒還沒開，花瓣已經被吹的七零八散的。

而且，連他出來了都還不知道，坐的端端正正，十足的被老師狠狠罵過的小學生。

可憐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