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具下的罪孽(第1/3頁)

作品:《凜冬之棺

<h3>1</h3>

這是一間老式居民樓的地下室,面積不足二十平方米,每月的租金只要八百元。地下室的牆壁上佈滿黴點,裡面擺著兩張摺疊式小床,還有一張破舊的方桌。方桌上堆積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物件,包括胸口插著銀針的毛線布偶,印著六芒星圖案的羊皮紙,鏽跡斑斑的方釘,蝙蝠標本,裝著不明粉末的缶,被蛇皮纏繞的十字架……進入這裡就彷彿置身於一個低成本恐怖片的片場。

黑暗中,地下室的木門發出嘎吱聲。一束手電筒的光柱穿進屋子,光暈在牆壁上不斷晃動,時不時照到幾張破敗的蜘蛛網。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用手電筒照了照屋子裡的每個角落。

此時,人影注意到摺疊床的床頭放著一樣黑色的東西。走近一看,正是他要找的東西。那是一本常見的中學生日記本,側面有個小鎖,但此刻並沒有鎖上。

人影抓起本子,迅速將其翻開。然而,日記本第一頁上赫然出現的文字,讓人影傻了眼。

兇手就是你!

這短短五個字就像五把鋒利的匕首,每一把都直直地刺入人影的皮肉裡。

剎那間,地下室的門被猛地推開。站在門外的,是安縝、梁良、冷璇和鍾可。

“你們……”人影錯愕的表情猶如白日見鬼。

安縝緩緩走上前,說:“我最不希望在這裡看到的人,卻恰恰出現在了這裡。”

人影語塞。

“真兇真的是他?”冷璇向人影投去疑惑的目光。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張很熟悉的臉。

“我來說明一下吧。”安縝挺直身子,忍受著腰部的疼痛,準備再一次展現其精湛的推理,“首先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陸寒冰事件中被消除的足跡。若按我之前推理的那樣,兇手是走路外八字的範小晴,就會出現一個矛盾的地方。範小晴扁平足的情況比較嚴重,站久了腳底就會痛。這樣的她,真的能靈活地在吊屋上爬上爬下嗎?

“類似的矛盾也出現在了陸哲南的被害現場。先前我根據桌上的巧克力豆得出兇手是紅綠色盲的結論。但是,陸寒冰的一句證詞給了我當頭一棒。他說在陸哲南被害那一晚,他從視窗看到了綠色的鬼火。這鬼火到底是什麼呢?聽到‘火’這個字眼,我們是不是能聯想到什麼?沒錯,就是現場那根燒焦的臍帶。所謂的鬼火,可能就是兇手在燒臍帶時點燃的火焰。當時在門外的鐘可也是突然聞到了焦味,這就證明兇手是在房間裡當場點著臍帶的。

“那麼,火為什麼會是綠色的?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是不是臍帶上有什麼成分讓火焰變成綠色了呢?回憶一下高中化學,在焰色反應實驗當中,哪些物質在點燃後會產生綠色火焰?

“不要亂猜。我們回過頭來看看陸哲南命案現場的另一項線索。燒焦的臍帶被兇手放置在櫃子裡,邊上有一瓶翻倒了的模型漆,白色的模型漆沾到了臍帶上。你們不覺得有點刻意嗎?陸哲南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一般來說不太可能沒有擰緊瓶蓋。即使兇手放臍帶時不小心弄倒了瓶子,模型漆又怎麼會灑出來?那麼,如果這一切都是兇手佈置的呢?

“兇手為什麼要故意灑一點模型漆在臍帶上?只要聯絡綠色火焰,再把焦點放在模型漆的成分上,謎題就能解開了。白色模型漆裡有一種叫硫酸鋇的物質,因為其耐磨耐熱的特性,經常被用作穩定劑加入塗料中。而在焰色反應中,鋇鹽在燃燒時會產生黃綠色的火焰,這也正是鬼火的真相。

“那麼,兇手是在臍帶上倒好顏料後,再將臍帶點燃的嗎?如果是這樣,兇手又何必在這之後再把顏料倒到燒焦的臍帶上?這顯然不合邏輯。仔細推敲的話,只有一種邏輯最為合理。那就是臍帶在被兇手點燃前,上面就已經沾染了硫酸鋇,但兇手並沒有察覺。當他點燃臍帶後,看到綠色的火焰,才意識到臍帶上有硫酸鋇這種物質。於是,為了掩蓋這件事,他不得不在燒焦的臍帶上倒了一點模型漆,試圖用模型漆裡的硫酸鋇來掩飾臍帶上本來就有的硫酸鋇,這就是所謂的藏葉於林。

“再進一步推理,臍帶上本來就有的硫酸鋇又是哪裡來的?只可能是兇手身上的,兇手是一個跟‘硫酸鋇’有關的人。正是不想暴露這個特徵,他才要千方百計掩蓋臍帶上的硫酸鋇。到這裡為止,你們都聽得懂嗎?

“好的,回到綠色火焰的問題。從剛才的推理中,我們已經知道,兇手正是透過綠色火焰察覺到臍帶上有硫酸鋇的。那麼,這就說明,兇手是一個能分清綠色和黃色的人……他並不是一個紅綠色盲。

“怎麼會這樣呢?無論是陸哲南的被殺現場還是陸寒冰的被殺現場,都出現了兩組完全矛盾的狀況證據。兇手是扁平足,但卻能爬到高處;兇手是紅綠色盲,但卻能分辨綠色火焰——到底哪一組是真,哪一組是假?

“還是說……其中的某一組線索,是真兇為了嫁禍給其他人而故佈疑陣呢?這樣一想,在第一起水密室案件中,都已經穿上潛水衣的兇手,真的會在塑膠布上留下指甲油印嗎?

“好了,我們調轉一下思考方向,再從另一個切入點來看問題——如果說,兇手在現場留下臍帶是為了營造詛咒氣氛,那麼在第二、第三起事件中,兇手又為什麼要特意把臍帶燒焦?在陸哲南一案中,我曾經推測,兇手燒焦臍帶是為了製造能起到遮蔽視線的作用的煙霧,但原因僅僅如此嗎?‘燒焦臍帶’這個行為是否還隱藏著兇手的其他用意?

“對比第一個案發現場和之後的兩個,就很容易猜到這個‘用意’是什麼。你們想一想,把一樣東西燒焦,除了煙霧之外,還能直接產生什麼呢?答案就是——焦味。是的,兇手正是想用焦味來掩蓋殘留在現場的其他氣味。這個氣味,或許正是來自兇手自身。

“這下,你們知道第一起案件中的臍帶為什麼沒有被燒焦了嗎?因為用不著——塑膠膜將兇手和現場完全隔開了,自然也不用擔心身上的氣味會跑到屋子裡。而兇手穿潛水衣的目的還有一個,那就是儘可能防止氣味或毛髮之類的細微物證殘留在積水裡。

“好了,到這裡為止,我們已經推理出兇手的兩個特徵。第一,兇手和硫酸鋇有過接觸;第二,兇手身上有某種特殊氣味。哦,當然還有第三,那就是兇手並非紅綠色盲,腳也沒有任何問題。”

<h3>2</h3>

梁良、冷璇和鍾可都直視著人影,腦中正把真兇的特徵和眼前的人影一一對應起來。

安縝撥了撥左耳內的耳機,繼續說道:“光憑以上兩點,我基本已經可以鎖定真兇。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讓我無法釋懷——那就是兇手為什麼非殺我不可?我到底發現了什麼關鍵性的東西,導致兇手兩次想置我於死地?

“是因為我從陸寒冰口中得知鬼火的事?還是我察覺了燒焦臍帶的用意?我認為兩者都不是。兇手這麼想要我的命,一定是我找到了能直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可到底是什麼呢?我絞盡腦汁,卻一直找不到答案。之後,我轉換了一下思路。或許,並不是我發現了什麼,而是兇手誤以為我發現了什麼。

“當我開始懷疑某人後,又回憶起之前勘查二樓廁所的一幕,才意識到一個小細節。當晚陸小羽在廁所裡目擊到從積水裡爬上來的真兇,隨即關上了窗子。那麼,如果當時關窗子的動靜被兇手注意到了呢?兇手知道自己被二樓廁所裡的某人看見了。而因為某個原因,他誤以為當時在廁所裡的人是我呢?兇手以為我看到了他,所以才要‘義無反顧’地殺我滅口。”

“等一下安老師……”鍾可有些跟不上思路,“為什麼兇手會認為廁所裡的人是你,你又不是陸家的人?”

“我試著站在兇手的角度揣摩了一下他的心思。”安縝指著人影,“兇手認為當晚廁所裡的人是我,主要基於兩個原因。第一,他以為我當晚住在陸家;第二,他從二樓廁所的某個特徵推斷出廁所裡的人是我。”

“特徵?什麼特徵?”

“沒有鏡子。”安縝直截了當地說。

“鏡子?什麼意思啊?”

“二樓廁所的鏡子在很早前就被小羽砸壞了,因此那裡沒有鏡子。而那間廁所,是整幢宅子裡唯一沒有鏡子的廁所。”

“我還是沒聽懂……那跟你有什麼關係?”鍾可仍然處在雲裡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