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沒什麼，妖身在世幾千年，誰還不能有個頹廢期了？

九尾狐慣著, 羬羊知而不擾, 新來的兩隻鷫鸘鳥也不敢去問，山海農場內整日都顯得安靜。

明珝就保持著人形, 經常躺在湖心的荷葉上發呆，總是不經意間又過去了大半日。

到東海之戰後的第四日，東海岸各處雪山穩定，山洪水位漸漸降下，大範圍的降雨基本停歇, 能救的生靈也都得救。

【檢測到宿主人間身份妍姬死亡, 是否抹除該身份歷史痕跡, 並結算東海之禍獎勵？】

怔愣片刻後, 明珝選擇了是。

她抽離了元神，將妍姬的身體解靈歸還給女娃，這世間便再無妍姬此人。

也再無人記得她曾存在。

……失去一個就夠痛苦了, 何必讓這種痛苦變成雙份呢？

……

烈山氏魁是在暴雨過去後的第三日得知女娃死訊的。

因心中早有所料，他甚至不用再次確認訊息的真假便已然確信，甚至還未來得及詢問前因後果，便已經情緒上湧昏迷過去。

來報信的五品鷂鷹無法，只得等了半日又一夜，待次日烈山氏魁醒來後才將前因後果告知。

【女娃遊於東海，洪水來臨後因救助生靈而滯留當地，不慎落水而亡。】

——尋常人類已經忘了妍姬的存在，而鷂鷹得了青鳥的囑咐，也不會說漏了妍姬的存在。

烈山氏魁乘坐鷂鷹，小半日後到達東海邊，瞧見了沙灘上女娃的“遺體”。

那其實只是青鳥將收拾了女娃和妍姬的衣物，用法術幻化而成的。

神鳥善心，終究不忍這年近五十的老父親痛失愛女後還承受“屍骨無存”的痛楚。

青鳥就在沙灘不遠的山崖上，看著烈山氏魁悲痛大哭，看著他對著悔恨萬分，最終卻只能振作起來，收斂了那副嬌小的“屍骨”，請求鷂鷹帶他離開，前往傳說中的不周山。

不周山位於崑崙西北，緊鄰先祖燧人氏起源之地，相傳是人界到達天界的唯一路徑。

……他的女娃是那麼的鐘愛自由，那就讓她安息在距離天界最近的地方，願她日後也能俯瞰天地吧。

明珝沒骨頭的躺在荷葉上，透過法術水鏡看著烈山氏魁將女娃的“屍骨”埋葬，心裡有些堵堵的難受，卻又說不出究竟是為何。

最終只是嘆息一聲，轉頭看著身邊的雙生並蒂蓮發呆。

湖心這株雙生並蒂蓮可不尋常，是東海火山之事徹底完結後，系統給予的特殊獎勵。

【雙生並蒂蓮：萬古神界蓮池百年獨生一株，幼生期，五品初階，屬性為空，以特定力量注入其核心，可開啟培養，供應培養所需可得到稱心如意的雙生法器，成長上限為仙品。】

此次解決禍鬥東海之亂，明珝居功首位，其中消耗的農場作物無數，也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可以說令數萬生靈免於死難。

而這株雙生並蒂蓮，是她得到的唯一獎勵，就這平丘琰還表示明珝賺大了，可見其價值幾何。

所以每日盯著這株雙生並蒂蓮，倒也不光是在追憶往昔，更是在思考一些可能關乎到整個神族未來的事情。

在平丘琰某次來送安神養魂的靈藥時，明珝突然開口：“我在想，那位擦著規則的邊緣，將這株雙生並蒂蓮給我送下來，目的究竟是什麼？”

“額，這……”九尾狐有所猜測，但限於身份又不便多言。

“總不能是看我剛好結束了一次雙胞胎生涯，送來扎我心的吧？”

“那怎麼會？那位也不敢這樣對您啊，畢竟……”畢竟獸神是上古神界出了名的戰爭販子，只會搞科研的那位也未必打得過。

猜到九尾神狐的未盡之言，明珝嗤笑一聲：“幹苦力的是農民，賺大錢的是收購商。”

平丘琰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接話。

日子就這麼過了一個多月，明珝交替著服用安神凝魂與安神養魂的靈藥，不僅使體內飄散的元神能量盡數凝實，更修復了元神上一些細小的裂痕，可以說狀態比此前更好，卻始終沒有出山的動力。

而烈山氏魁安葬了女兒後，匆匆結束了這一年的渭河巡遊，回到姜部落將自己關在屋中不吃不喝數日，出來後就一路前往渭河畔的山崖邊。

……平丘琰第十二次聽到外出巡視的鷫鸘鳥報告烈山氏魁夜宿山崖半空時，一臉麻木的揮手讓小鳥兒回去捉蟲。

雖轉生人間是為了更好的獲取功德，可那些關心疼愛都是真的，五彩鳳凰最容易為美好所動容，又怎能完全無動於衷。

特孃的哪隻狐狸能想到，上古時期的人類裡真有這種心中不含一絲黑暗的賢能？

若要憑著生靈自己尋找，心懷私心是找不到山海農場入口的，何況此時山海農場正處於對外關閉期，烈山氏魁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徒勞。

再三思索後，平丘琰還是選擇了將事情彙報給明珝，讓她自行決定。

“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明珝歪在荷葉上，目無焦距的仰望天空，“我讓暫行關閉農場只是想好好休養，不是死掉了。”

“那您？”

“再等等吧。”明珝道，“狐狸……也許神王是對的，過多的感情羈絆，確實不是好事。”

約摸是一時間情緒上來了，明珝便想多說幾句，平丘琰也就安靜的做個聽眾。

她本誕生於九洲位面，因資質太強反早夭在成年前，那一世的父母常年忙於處理事務，反倒是兄長對她寵愛有加。

後來轉生到凡間，獸神不願她在人間有過多羈絆，因此轉世的身份要麼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要麼是親情冷漠的家庭，她冷眼旁觀著世間百態，來去時都是孑然一身。

直到這一世歷劫，她才有了完整的家庭，超過百年的真心疼愛，讓她對此界的鳳凰族無法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