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節 水凝為冰,冰化為水(十)(第2/2頁)

作品:《驚仙

原本他以為北君或許會來解救他,但當他從越緋口中知道,北君其實身中氣毒,自身難保之後,他只希望北君能夠安然無恙的渡過難過。他知道北君來不及救助他脫困。

但一天天過去了,他仍舊被關在大牢,雖然經常忍受酷刑加身,但沒有被拉出去問斬。

他很快知道,那是因為越緋。

剛開始的時候,越緋每次過來都是對他痛斥喝罵,宣洩仇恨。

他一言不發,他不喜歡與人爭吵,更不喜歡與女人爭吵。

趙天覺得,人與人的爭執衝突從來都沒有消失改變過。所以才會有立場,才會有戰爭。因為言語無法解決的問題,只有戰勝對方、讓對方屈服的手段解決。而武力,又是最直接迅速有效的方式。

每一次越緋來,他都沉默的聽她斥責。

知道有一次,他很疑惑為什麼始終沒有被處決時,就在越緋的痛罵聲中,插了句話。

“什麼時候處決我?”

越緋當時愣了愣,旋即狠狠丟下一句話就走。

“想死,沒有那麼容易!沒有那麼便宜!”

這句話沒有讓趙天覺得害怕。

因為他早已發現,越緋根本不是一個狠毒的人。只是痛斥他而已,甚至沒有過任何試圖折磨他的手段。

她是個被道德、被她自己的認知束縛著,有屬於自我的原則的人,而且是一個骨子裡狠毒不起來的、執著的女人。

趙天並不太懂女人,但也看出越緋的口是心非。

很快,越緋再來時,不是斥責他是魔頭的走狗之類了,而是帶來了酒肉讓他吃。

她讓他吃,他就吃。趙天在大牢中本來也餓的夠嗆。

獄卒不要說是給他好飯好菜了,沒有如同對待其它參與當時屠殺的奴隸兵那樣拿折磨為取樂就已是萬幸。

鄭都的人對當日的慘痛經歷產生的仇恨深入骨髓,因為幾乎所有活著的人,都有朋友或親人被殺害。

那些奴隸兵大多學習神魂意志不久,根本禁不起折磨。

每每那些人求饒時,獄卒機會得意的大笑說“誰說神魂意志追求者不怕死!這些野狗一樣的下賤東西還不是跪地求饒?”

趙天不會說什麼,因為他心裡知道,這些奴隸兵不是神魂意志追求者,他們根本還沒有被視為入道。因此,求饒也不是對神魂意志的侮辱。

奴隸兵可以如此,但他趙天不能。他的一聲痛苦喊叫,也是對整個神魂國的侮辱。即使他要死,也不能夠忘記作為神魂意志追求者的精神。萬千刀劍加身、猶自不悔。這是每一個神魂意志追求者都具備的基本精神。

因為個人的毀滅不重要,重要的是,神魂意志的整體能否繼續不斷的前進,發展。

只要死亡傳承了神魂意志的精神,那麼,生命的結束不過意味著,追求神魂意志力量的一個片段走到了盡頭。會有別人繼續道路前進,秉承和記憶著終結者的精神和力量,朝更遠更高的地方前進。

越緋對趙天的這種沉默暗覺失望,但她又覺得本不該失望。如果趙天果真回答了她的問題,她又能如何?或者說,又應該如何?

“離開神魂國吧,只要你願意離開神魂國,我可以免除你的罪惡,讓你為鄭國效力。”

“謝謝你的好意。但如果是你,也不會背叛自己,所以,請你尊重我的意志。”

趙天知道越緋並不擅長當一個說客,甚至不知道引經據典的先動搖對方的意志。但他知道,越緋的用心之誠,實是希望他能夠選擇一條活路。

“你有這樣的本事,就這麼死了不覺得可惜嗎?”

越緋有些生氣,又發作不起來了,因為她本來就沒有對此事抱有任何期望,所以還試圖招降,只是實在覺得他不是個該死的人。

“曾經有人說過,有時候人選擇死,反而是一種解脫;而選擇活,只是自以為聰明的選擇了一條用終生體驗被自己折磨的酷刑伴隨。到死的那一天,才突然醒悟,原來這樣渡過一生還不如在當初就選擇痛快的一死。”

趙天說罷,喝了口酒,見越緋臉色不善,知道她心意的他就又道“從前曾在鄭國從軍,認識一位退役的老兵,孤獨終老,無妻無後。他是從韓國投降到鄭國的老兵,始終沒有得到過他人的重視,投降之後被所有人不齒,在韓國的親人視他為恥辱,信也不回,在鄭國的兵將更看不起他,永遠把最髒最累最危險的事情交給他做,但永遠把剋扣過的微薄的只夠勉強餬口的糧餉發給他。他無法反抗,因為軍營裡沒有人會替他那樣的可恥降兵說話。他臨死前,我在旁邊。他說了這麼一句話,讓我記憶深刻,不能忘懷。我本是窮苦人,能活下去本來是唯一的目的,因為那位老兵,我明白到,原來好死不如賴活這句話未必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