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茶攤涉險救柴婆(第1/2頁)

作品:《柒夜女俠

翌日一大早,我同胡小二一起下樓向掌櫃退房。胡小二精神奕奕地走在前面,而我雖然昨晚睡在床榻之上,卻頂著兩個烏青的黑眼圈,打著哈欠十分疲睏。老掌櫃把多餘的錢退還給胡小二,眼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半刻,又對著胡小二擠起眉毛來,“昨晚睡得還好吧?”

“還好的,還好的。”胡小二說得客客氣氣的。

“年輕人要懂得節制,”老掌櫃笑得一臉曖昧,“來日方長嘛。”

“對的,對的。”胡小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禮貌至極,“您說的是。”

我朝著他倆一瞪眼,手抱著劍轉身離去。胡小二的呼喊聲從背後趕上來,我便越走越快。我才不要等他,誰讓他昨天晚上的鼾聲越打越響,害得我後半天都沒有睡好。

我的輕功雖然沒有師父和師兄那麼好,但比起不會武功的胡小二來還是綽綽有餘的。只是我不忍心真的丟下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而且若真就為這麼點小事失信於人,不顯得我女俠氣量狹小。於是我走一會便停一會等胡小二跟上來。他追上來時累得氣喘吁吁的,見前方大路邊上擺著個茶寮,便說到那裡坐著歇會,順便請我吃茶賠罪。

我說也好,剛才從客棧出來得著急,早點也沒吃上,現在肚子也空得打鼓了。

“那正好,”胡小二說得一點也不含糊,“我請喝茶,你請吃茶點。”

我對著他咬牙切齒。

“幹嘛,幹嘛?”他豪不心虛地嚷嚷起來,“大不了下次我請吃茶點,你請喝茶,這很公平嘛!”

得,攤上個摳門的傢伙!

茶寮就是一簡陋的草棚子,一推車、一屜蒸籠、一個燒開水的爐子和三張落腳的桌子。茶寮裡就待著一個燒水的老婦人,我和胡小二往其中一張桌子上坐下,才聽到她的聲音響起來,“二位客官要點什麼?”

我道“阿婆,要一壺茶水,一些點心。”

老婦人應道好,顫顫巍巍地扶著一根木杖起身。我這才察覺大概是她的眼神不太好,一對雙眸半眯著,但手腳上除了要依附著那根杖子,倒也伸縮自如。

她端著一壺茶水一個冒著熱氣的盤子上來,“二位客官來巧了,水剛剛燒開,籠裡的蒸糕也剛剛熟,快嚐嚐。”

胡小二餓極了,伸手抓起一塊蒸糕大口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出“嗯、嗯”的聲音對我連連點頭。我就著茶水吃蒸糕,軟糯白糕裡頭嵌著豬油芝麻餡兒,混著甘苦的茶香別有一番滋味。

“阿婆你真厲害,這蒸糕太好吃了!”這是我下山以來吃到的最好吃的東西,我禁不住對著她豎起大拇指,雖然她並不能看見。

她聽後和藹得笑起來,“一塊蒸糕而已,我這瞎眼婆子也做了幾十年了。許久沒聽見這麼清脆的聲音了,丫頭,你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柴婆就好。”

“好啊,柴婆。”

柴婆笑得臉上的溝壑也深了些許,“旁邊的小哥慢慢吃,我這裡沒有別的,就蒸糕和茶水管夠!”

柴婆一臉欣慰地扶著木杖回去爐子邊燒水。我喝著碗裡的茶對胡小二道“柴婆的耳朵真好。”

胡小二不搭理我只顧著吃那香甜可口的白蒸糕,盤子裡快空了,我哼了一聲,與他搶起那最後一塊糕點來。

不一會兒,柴婆又端上來一盤蒸糕,我同胡小二便挨在板凳上又歇息了一會。這期間茶寮裡來了兩個幫著灰頭巾的精瘦漢子,手裡都操著一棍棒,其中一人嘴裡叼著根細竹籤,模樣無賴。

叼著根細竹籤的漢子率先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把嘴裡的細竹籤吐到手上把弄起來,臉上特別不耐煩,“來人,上兩罈子好酒!”

柴婆從爐子後邊起來拄著木杖上前,“客官,這是茶寮,不賣酒。”

那細竹籤不滿地皺起眉,正要衝柴婆火,旁邊的漢子按下他的手錶示寬慰,表情神似哈巴犬。“老大息怒,老大息怒!這窮鄉僻壤的,有酒也不是好貨色!”哈巴犬勸住細竹籤,轉臉對柴婆嚷嚷,“那給我老大上茶水,動作要快!”

柴婆應道好,倚著木杖端著茶水顫顫巍巍地走向他們。哈巴犬看見柴婆的眼睛後,十分輕蔑地一笑,“原來是個瞎眼老婆子。”

也不知道柴婆聽到沒有,仍是和和氣氣地把茶水端給細竹籤,“客官,茶水來了。”

細竹籤幾乎是奪過柴婆手裡的茶壺,心急如焚地仰頭倒進嘴巴里。

“誒,客官,小心燙啊——”

“噗——”柴婆話音未落,細竹籤倏地躬身把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一邊吐一邊咳嗽。哈巴犬拼命拍著他的背,“老大,你沒事吧!”

細竹籤啐了一口,把那茶壺往地上一砸,嚎叫道“你這瞎眼的糟老婆子,想燙死我啊!”

柴婆的一邊衣衫也被茶水濺溼了,可她好像渾然不知,拄著木杖的雙手顫,慢慢地說“我方才正要說的……況且客官您二位也沒說要涼的……”

細竹籤怒目圓睜地從鼻孔裡出一聲“哼”。我見他拾起桌子上的棍棒像要動手,忍不住握緊劍柄欲起身上前。右胳膊忽的被人緊緊拉住,我轉頭看見胡小二嘴裡塞著蒸糕一臉淡定地看著我。我示意他放手,他反過來摁著我的胳膊讓我坐下,給了我一個靜觀其變的眼色。

哈巴犬安撫住細竹籤,“老大息怒,別跟瞎老婆子計較!”他順勢小心地抽走細竹籤手裡的棍棒,又轉過來對著柴婆兇道,“還不趕快給我老大上壺涼開,有什麼好吃的都拿上來!”

柴婆聽罷給他二人重新端來一壺涼開和一盤蒸糕。細竹籤喝過涼開後臉色稍有好轉,哈巴犬討好似的向他遞上一塊蒸糕。細竹籤百般嫌棄地用手裡那根竹籤戳起蒸糕,但放進嘴巴里砸吧片刻,眉頭便舒展開來。

“這瞎眼老婆子倒也有兩下子。”細竹籤對哈巴犬道。

哈巴犬笑眯眯地吃著蒸糕點頭贊同,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往周圍打量著。我見他在爐子後邊的柴婆身上停留片刻,接著看向蒸籠和推車,最後又飛快地掃向我和胡小二。我忙假裝很認真地喝起茶來,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他嘴角的一絲陰笑。哈巴犬突然同細竹籤說起方言來,我豎起耳朵聽到那是茂縣的方言。從前師兄遊歷時最喜歡茂縣這個地方,沒少在我耳邊叨叨那兒的話,時間久了我也學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