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獅子和禿鷲(第1/2頁)

作品:《滅世詭火

第八章獅子和禿鷲

2天前的蘇爾為亞城帝都。

昏暗的燭光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宮廷醫師,直到最後一個教會的牧師走了進去,他可是帝國真真正正的樞密主教,教會的嚴謹安排足夠說明現在這個房間裡正有一場異常嚴峻的事件在上演,嚴峻到必須由主教級別的到場,才多少能讓光明教會安心。

獅心王暗淡的眼神隨著主教的到來,忽然整個凝聚起來,彷彿有團火焰在裡面燃燒,一剎那就顯得格外炯炯有神,他不甘心地踉蹌著站了起來,走到主教面前,他甚至顫抖著墊起腳,無禮地嗅了嗅主教高昂起來的脖子。

前線的土地在燃燒,前線的將士們在戰鬥,他實在不願意像一條蠕蟲一般待著帝都裡腐朽下去!尤其是這群禿鷹一次次來自己周圍看望自己,說穿了就是看他到底死不死。

儘管帝國危在旦夕,儘管帝國前線熱火朝天,但帝都的王宮裡,卻冷若冰霜彷彿冰窟窿一樣,除了偶爾來幾個宮廷醫師,幾個宮廷魔法師,就是他最不樂意見到的教會神職人員。

他不樂意,卻不得不待在床上,畢竟這一次他的身體,的確是連他最信任的宮廷高階法師們都束手無策。

禿鷲來了!禿鷲敲門了!禿鷲裝模作樣地捧著經書進來了!

哎。。。

眼前這個主教簡直太高了,這一定是教會有意安排的,彷彿一個神明高高在上,俯視著匍匐在地的一切一樣,用它那憐憫般的禿鷲永恆視角俯視一切卑微,然後趁著不備,叨上一口鮮活的肉。

“哼!我一生都在戰鬥,直到眼下這一刻。”獅心王理查德大帝頗為親切地上前,死死拽住牧師的手,他蒼白的嘴唇微微有點顫抖,牧師俯下身用力地點點頭,極力剋制著俯下身聆聽著王者的教誨,同時用禿鷲一般憐憫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王者,彷彿在問你死不死啊?快一點麼。

教會能安排紅衣樞密主教,自然意味著教會已然預感到這間屋子裡即將生些什麼主教大人相信眼下屋子裡的兩個人,都充分地瞭解自己的到來究竟預示著什麼。

禿鷲當然不會真的叨一口肉,它們覬覦的是權力!

至少是分一杯羹的權力。

權利移交的一刻,就算再過倉促,也總是需要見證人的,教會不會放過這種見證奇蹟的時刻,把握住最後的權利餘溫。

更何況,眼下這種時候和絕大部分倉促比較起來,真的算很有時間了,主教大人惡狠狠地想著,眼神卻滿是關切的溫柔。

獅心王不管禿鷲怎麼想,他只是捧著禿鷲的手,自顧自地說著,“我當初奪過我父親至高的權杖,並親手用權杖菱角分明的權柄敲死了他,我的那位可愛的父親大人。”

說著,獅心王死死盯著主教大人,他彷彿把弒父這事,當成了他人生中最傲人的功績,此刻毫無顧忌得在牧師面前宣揚出來,並反覆審視著他的表情。

聽到獅心王的話,主教大人臉色變得非常複雜他的笑容先是如冰塊一樣凝結在臉上,然後那抽搐不已的面頰變得極其不自然,眼睛也跟著陰晴不定起來,他不敢附和君王的詭笑,又不能真的去褒獎他曾經的胡作非為違背了帝國的基本道義,他更不能表態去嘲笑獅心王所說的這一切。

他太難了!他只能努力控制著自己凌亂的表情強裝鎮定。可說實話,他越去控制,他的臉就越僵硬。臉上的線條也隨著禿鷲內心的掙扎,肌肉就更不自然,不自覺地抽搐起來。

“最棒的表情,是把自己的表情變得和麵具一樣沒有表情。”此時此地,主教可是真後悔沒有對這句平日裡教宗的教誨多加練習,“見鬼!”他心底暗暗咒罵。

獅心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顯得更為自信地說起來,“哼!現在我讓我的孩子們爭奪帝國裡最後這點權利,難道錯了嗎?!畢竟實力從來不是襲得,而是奪取!”獅心王冷哼一聲,詭異地笑了起來,驕傲如他放開緊緊拽著主教的手,抓過一旁的靈漿果,張開嘴,自顧自地磕了半顆靈漿果下去。

苦澀怪異的紫色汁液,瞬間沁出他的嘴角,空氣中也立刻瀰漫著一種說不清楚的腥辣氣息,但氣味完全沒有影響獅心王此刻的心情,他顯得很是滿足吞食著汁液,彷彿在貪婪品嚐著人間最極品的美味,一點也不在乎那嗆人的氣味。

獅心王現在只要知道一點這顆果實它的確是無與倫比的止痛劑,而且非常迅捷有效就足夠了。

“靈漿果有毒!陛下。”主教一聲輕呼,幾乎就要伸手去奪陛下手裡的果實,可是手臂的長度,卻不能及時轉化成度,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眼看著陛下吞了下去。

毒性?獅心王並不在意,只是默默點頭,他心裡早就確定了一點死亡不可怕,死亡時的無能為力不可把控,才最可怕。每個人早晚都要死亡,在死亡來臨前的片刻,副作用的那點毒性和掌控力相比,對於獅心王而言,這並不難做出選擇。

隨著喉頭的蠕動,獅心王迅恢復到他壯年時的風采神色,只見他巨大的手掌一合,居然單手就輕鬆抓住了主教的衣領,並舉起了高大的紅衣主教。

主教驚異的眼神又一次顯得不敢相信眼前生的一切,他的脖子在獅心王的手裡給死死掐住。獅心王拽緊拳頭,扭曲著手腕的方向,主教的衣領和脖子上的面板現在彷彿兩道巨大的絞索加緊了最後的枷鎖。

高大的主教他只能瞪著眼睛,使勁地搖著頭,那高大的禿鷲就在獅心王手裡蹬著腿,用力地掙扎著,喉嚨裡出嘶啞而無力的絕望。

這個瘋王,不會真的要掐死自己吧?!

教會和君王,不是很親近嗎?雖然自己帶著教會的使命,但最終時刻,我們不都是走走過場,而且歷來如此麼?!獅心王大可不必那麼較真,最後的那一刻早晚都會降臨的,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帝國這種歷來的規矩,教會要為最壞的事做最好的打算!不是嗎?!他這又是何必。

“陛下。。。您冷靜。。”

這幾乎也是他最後一個念頭!

他實在沒有想到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國王能因為半顆靈漿果爆出那麼大的力氣,雙手像兩個鐵鉗一樣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哼!懦弱的爬蟲!”獅心王一把把牧師丟了出去,牧師的身體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跌跌撞撞,直直得砸進了硬木門上,半天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我還沒可憐到需要可憐蟲來安慰我!”獅心王喃喃道,靈漿果的反噬作用也很明顯,強打起來的精神很快就會萎靡下去,轉瞬之間他的胸口又一次劇烈地上下起伏起來,這種起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來得劇烈。他撥出一口氣,下一口氣遲遲也等不上來,這種浪潮潮汐一般無法預期的呼吸,讓他體力不支地又一次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靈漿果能迅減少疼痛和不適,同時也會迅抽乾活力。它是以生命為代價的繁華,它又一次證明凡事皆有代價,越有效,越致命。

獅心王看著門上的禿鷲,他喘著粗氣笑了片刻的權柄,他都不可能鬆手。哪怕在這群可憐的爬蟲面前,他都不會有絲毫的退讓!

他心底暗罵只要一鬆手,這種可憐蟲都敢騎到他腦袋上!

時間,他需要多一點時間!像他過去無數次祈禱一樣,他渴望神明再給自己多一份時間!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創造過無數奇蹟的沙漏上。

“恐怕再也找不到那麼可愛的沙漏了。”獅心王捧起他床頭的沙漏,那是用山銅做成的,雕刻雖然相對簡單,甚至可以說略顯粗糙,但他的目光並不在意外表,他在意的是沙漏裡的沙粒有著一種近乎焦黃的神秘色澤。

“老國王當年最終被我活活敲死那會,在他還喘氣的彌留之際,我便用黑魔法把他整個人活活揉碎,化作了最為新鮮的齏粉,我隨手將粉末給掃進了瓶子裡。。。咳咳。。咳咳。。。呵呵。。”獅心王瘋癲地自言自語道,這是他以前最喜歡做的事朝著一個瓶子自言自語,那裡頭每一粒都是他敬愛的父親,要知道他為何竊竊私語,只是因為他這位父親君王活著的時候幾乎從來不聽孩子們述說的一切。

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收集每一顆父親的微粒,把這個沙漏裝滿。

用一整瓶子歷史的塵埃,去聆聽虔誠的兒子後來的滿腹牢騷和禱告,而且父親他再也無能為力阻止這個任性的孩子,獅心王特別享受這個外人看來近乎變態的“自言自語”私密時間。

可是,現在瓶子中的沙粒,開始反過來計算起以前這位兒子所剩不多的時光,這是獅心王一直沒想到的,但他現在忽然明白過來,卻更加瘋狂了些這一切簡直太過美妙!!

宿命!!是的,神明的宿命!他心中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