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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姬甚寫給武帝那一道滿是抱怨的摺子,雖說滿紙大逆不道的話,然而每句話最後一個字連起來,便是“極貶王昌諒”。換言之,將禮部侍郎王昌諒能貶多低貶多低。

姬甚好不容易把蹺在茶几上的腳放下來,直起身,從一旁的茶几裡面抽出幾根翠綠的針來,在剛剛斷氣的夜雨身上連戳了幾下:“難為陛下給我提供吃的住的,還有全京城最好的花魁娘子,我這個當臣子的,怎麼說偶爾也得回報一下。倒是你,怎麼會想到來看看我?”

鍾離鏡言幾步走到姬甚茶几對面,伸手從袖子裡抽出一塊趕緊的白布,仔細擦拭著原先碧蘭坐過的那張椅子:“陛下性子隱忍,對人大抵容忍三分,若是有作奸犯科的,也喜歡先重予之,誘其出錯。而你不一樣,你從來都喜歡在事發之初就折辱於對方。所以這幾個月,我看著陛下每個月總有一兩件事情處理方式與平時迥異,猜到是你的手筆。”

鍾離鏡言冷冷地看著姬甚在夜雨身上不斷忙著,冷笑一聲:“你倒也是清閒,傾慕你的花魁們都快把門檻踩破了。”

姬甚手裡忙著的活兒滿了一拍,臉上忽地露出有些譏誚的顏色來:“傾慕我的人再多,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個,又能怎麼樣呢。”

他一貫極喜歡稍微有些任性刁蠻的女子,也極喜歡讓那些女子穿一身紅衣,不難猜得出來,他不過是對心上人註定求而不得,再尋求一些性情相似的替代品罷了。

鍾離鏡言難得地神色鬆動:“單是從我認識你之後,你就已經輪迴了十七世之多了,單我遇到了你的那些次數里面,出生於王孫貴族、平民百姓的也有,末路是孤老天年,胎死腹中的也有,身為男子、身為女子……”

姬甚抬頭,尷尬地咳嗽一聲:“不要提身為女子的那幾世……”

姬甚作為女子出生的那幾世,一直致力於在及笄之後、出嫁之前製造意外成功自盡,誰知偏偏有那麼一次,他還沒活到及笄的年紀,居然被一夥強盜迷暈了虜了過去。

他每一世帶到下一世的只有記憶,又覺得自己很快就會自盡,這一世就沒有練武。因而當時那個大小姐的身體基本半點武功不會,被強盜迷暈了之後不僅失了身,還被囚禁了起來,求死不能。等到鍾離鏡言閒來無事幫他算了一卦,察覺他有難前來相救的時候,他已經快直接羞憤而死了。

這一次被救出來之後,他立刻自盡重新投胎,之後再有一次生為女兒身的時候再也不敢為了好玩而耽擱到及笄之後,都乾脆果斷地在嬰兒期就趕緊讓自己夭折。

鍾離鏡言跳過了性別的話題:“什麼樣的事情你也算是都經歷過了,居然還是放不下你那小師妹麼。你再怎麼說也是閻君的唯一的兒子,下次死了,回到碧落黃泉之下,跟閻君認個錯,他也不至於繼續逼著你一世一世沒完沒了地輪迴下去。”

姬甚搖了搖頭,繼續把夜雨的屍體翻來覆去地折騰:“你不瞭解我父君,他從沒把我當成他眾多弟子之中特殊的一個看待。而我小師妹,才華能力都最好,才是父君屬意的、不容有失的接班人。父君認定了我會耽擱小師妹,所以把我丟出來輪迴。他既然說了,我要是忘不掉我小師妹就不要回去,那就一定說到做到。而且啊,”

姬甚頓了頓,笑著搖了搖頭:“這一回也不知道誰弄出來那麼許多活死人,從黃泉之下硬生生拉回來這麼多魂魄,父君也是氣得不輕,居然把小師妹派上來查活死人的事情了。

恩,好了。”

姬甚說完好了,他懷裡本來已經斷了氣的夜雨慢慢地又爬了起來,帶著原有的刁蠻任性的笑容,慢慢地又趴到姬甚懷裡。姬甚摟著夜雨復又躺下,從茶几上拈了一顆櫻桃繼續餵給夜雨吃。

鍾離鏡言好不容易把那把椅子裡裡外外都徹底擦了一遍,這才施施然坐下,冷眼看著姬甚:“既然知道閻君對活死人一事惱怒非常,你還這麼肆意地殺人做成活死人,難道是成心惹閻君生氣?”

“殺人麼?”姬甚笑了笑,“我從來不明白殺人是什麼意思,對我們而言,這些普通的人死了,不過就是換一個殼兒,繼續回到地面上。”姬甚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忽地怔了怔,最後還是沒說得出來,只得話鋒一轉,“說到活死人的話,是你弄錯了,我這不是活死人。”

姬甚滿意地拍了拍懷裡的美人,一行鮮紅的櫻桃汁從她嘴角流下,顯得異常魅惑。姬甚道:“夜雨她現在是屍鬼。屍鬼是死的。不過這樣我便是守著諾言陪她一整天了。”

鍾離鏡言皺了皺眉,他只在繼承言之巫祝的時候靈智去過一次地府,沒仔細瞭解過碧落黃泉的構成,不大清楚這裡面究竟有什麼區別。

姬甚也不打算跟他詳細解釋,只簡略挑著重點道:“屍鬼是真的死了,只不過靠著我的死氣催動,讓屍體像還活著一樣在動罷了,她的魂魄已經回到了黃泉。既然魂魄已經就位了,我父君是不會在意我怎麼折騰屍體的。

但是活死人不同,他們是半死半活的,魂魄被封在屍體之內,由外在同時提供生氣和死氣在體內平衡,維持半死半活的狀態。假如魂魄不夠強大,身體便由外來的生氣死氣來操縱,外在看的話跟我的屍鬼差別也不大,傀儡而已。但是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若是魂魄強度夠大,”

姬甚神情總算嚴肅了一點,不再是一副放蕩公子的樣子:“就會變成邢司誠那樣。想來六哥也已經告訴你我那個悲慘妹妹姬茹的事情了?她那個苦命情人邢司誠便是透過這種方法復活的。”

姬甚口氣裡對姬茹並不親近,對他這樣反覆輪迴轉世的人而言,本來也很難把血脈相連的人視為親人,姬甚繼續道:“如是想來,這一次的麻煩確實不小,能正兒八經地把一隻畢方折騰活過來,這耗費的生氣死氣,即便是我,都想都不敢想。我想象不出來對方是透過什麼手段弄到這麼多生氣死氣的,一定有什麼我們都沒注意到的異變發生了。”

鍾離鏡言謹慎地問:“那活死人有什麼致命點?”

姬甚翻了鍾離鏡言一個白眼:“原來你是來問這個的,怎麼不直接問,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活死人的致命點啊,這個不太好說,畢竟以前活死人沒氾濫的時候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近就畢方一族某些傢伙拿邢司誠試刀的結果看的話,貌似拿桃木劍刺穿心臟能暫時讓活死人迴歸假死,趁著假死的時候把屍體燒掉,就能讓被囚禁在屍體裡面的魂魄迴歸地府,也就是說,能徹底殺死活死人。”

鍾離鏡言搖頭:“這個方法對付一個還行,要是遇上大片的活死人……”

姬甚嗤笑一聲:“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小師妹還沒急得團團轉呢,你這個前任的言之巫祝急什麼,反正我小師妹為了追查這件事已經來到了地面上,她處理這些事情比我還拿手,你就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