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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小痴……”青梵微微掙扎一下,因為看不見,便隨意挑了一個方向喚道,“小痴,誰讓你來救我的,剛才那多危險!你不要命了麼!”

被青梵喚作小痴的痴夫人明顯沒想到青梵開口第一句話是這個,臉上原本還留著焦灼的神色頓時消失無蹤,柳眉橫立,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來:“呦,鬼公子這滿身是傷,倒是有力氣教訓起奴家來了??”

小痴說著一腳踩到青梵手腕上的鐵環上,那原本堅硬的鐵環居然被這一腳踩得應聲而碎,這一腳的力道也可想而知。

青梵的手腕本就被磨得紅腫不堪,這時候他又還蒙著眼睛,絲毫沒有防備,這一踩之下立刻發出一聲慘叫。

小痴故意媚聲嬌笑,宛若平常般道:“什麼時候輪到鬼公子來擔心奴家的死活了?鬼公子這是不記得奴家是不死之身,剛剛差點死的只有鬼公子一個?鬼公子這是非得奴家再給加些傷口,才肯乖乖住口服軟?奴家可是記不清楚了,是不是剛剛好似是鬼公子欠了奴家一條性命,敢情鬼公子就用這些教訓來感謝奴家?”

青麓看著心中抽痛不已:“小痴……姑娘,你先放腳……”

小痴舉袖掩鼻,嗤笑一聲,怎奈衣袖在穿過剛才那場爆炸時已經破了很大一塊,看上去也並不如何動人,倒是顯得更加狼狽:“怎麼,你這做妹妹的捨不得哥哥受苦了?”

青麓小心翼翼地指著她腳下:“皇兄他……暈過去了……”

小心地給昏迷中的青梵解開渾身的刑具之後,作為在場唯一清醒的男子,臨淵不得不背起這位想來是因為被囚禁之後就不曾被清洗過、幾乎有些惡臭的青梵。臨淵直起身子,發覺青梵意外地輕,看來這些日子著實是吃了不少苦頭,臨淵問道:“接下來去哪兒?”

花悽悽默然,蘇懷世的訊息能從幽瀾苑中傳出去,使得他們下了死手,起碼說明幽瀾苑裡頭,對方的人不少。如今帶著重傷的鬼公子痴夫人,一時之間幽瀾苑肯定是回不去了。她也不知道要回去哪裡才好。

痴夫人白了臨淵一眼,毫不客氣地道:“公子不是有兩位隱衛在此麼?難不成帶著奴家就不方便過去叨擾?要是公子拉不下這個臉,不如讓奴家來問一聲連姑娘可願意收留我們?”

臨淵心底確實是不太想把林嘉和林仁繼續拖下水,然而細想起來,他們也確實沒有其他地方好去,而且林嘉是蓬萊店連姑娘,於情於理也本就與這件事脫不開關係,臨淵也只得同意了痴夫人的提議。

臨淵不清楚林嘉和林仁其他的藏身所在何處,因而也只得讓痴夫人放出蓬鳥聯絡林嘉前來接應。而現在這個地方顯然已經不能再呆了,臨淵揹著青梵,一行人在附近荒山之中先行找了一處相對隱蔽的林子待著。

令人意外的是,來的不僅有林嘉和林仁,懷人也跟在後面。儘管懷人面無血色,顯然是勉強前來,但他緊緊地抿著嘴唇,神色間很是倔強。

林嘉和林仁與臨淵商量過後,決定他們還是在他們名下的鳳凰閣附近的一處建有密室的屋子裡落腳,畢竟離鳳凰閣近一些的話,探聽訊息也方便。

林仁既然到了,自然主動攬下了背青梵的活計,臨淵得了空閒,便多看了一眼跟來的懷人。

“這孩子……”林嘉見狀,頗有些尷尬,“他非要來。”

臨淵淡淡地掃了懷人一眼:“阿嘉說要兩三日才能醒過來,你才過了兩天居然就能下床走動,真是不容易。”

懷人只更加用力地抿著唇,不發一言。

青麓猶豫著問道:“懷人,你是不是,不願意留下來?”

懷人昂著頭,硬著聲音道:“陛下是命令我保護殿下的!”

臨淵本來也沒期望懷人能立即接受這個提議,倒是早有些料到會有這麼一刻,微微嘆了口氣:“你們先走吧。懷人,你跟我留下。”

臨淵站在碧綠的樹冠下面,微微閉著眼睛等了好一會,確定其他人都已經走了之後才重新睜開眼,仔細審視了一番懷人。

十三歲的年紀,過於瘦小的身形,太過乾淨明亮的眼睛,還有過於倔強的神情。

這是一個絕對算不上正常的孩子。

“我不太擅長勸說別人。”臨淵這麼說道,“我很擅長分析和推斷,也很擅長用道理讓別人信服。但是我知道,現在的你,不是我告訴你怎麼做最好就能夠讓你信服的。所以不妨你來告訴我,你究竟怎麼想的。”

懷人沒有說話,只低著頭拿那種執著得近乎偏執的眼神,盯著地面,無聲地抗拒著臨淵的話。

“你很適合當一個隱衛。”臨淵挑了挑眉,“我曾經接受過隱衛的訓練,也親手訓練過隱衛,所以我清楚,你確實很適合當一個隱衛。當年你的親生父母,應該把你賣了不小的一筆錢。”

懷人猛地抬頭,盯著臨淵。

臨淵輕笑了一聲:“莫非你是在害怕,害怕會再有親人,害怕再被拋棄?”

“不是的!”懷人突然出聲,“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那是怎樣的?”臨淵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告訴我,是怎樣的?”

懷人向後退了一步,咬了咬嘴唇才道:“不是的,他們是沒有辦法了,我是自己願意當隱衛的,我是自己願意的……”

臨淵跟著上前一步,突然用力揉了揉懷人的頭髮,把那不過剛剛過肩長的黑髮揉亂了堆得滿頭:“你接著胡說!”

“我想要當隱衛……我是想要當的……”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想……我……”

終究是說不下去了。

怎麼可能有人自願去當隱衛,怎麼可能有人無緣無故奉獻上自己的一輩子,卻當一個連臉都不可以露出來的隱衛?

可是,若是不想著是自己想要當的,又怎麼可能在那種近乎瘋狂的訓練裡撐下來?

最開始,或許對把自己賣進來的父母尚有恨意,然而在那種幾乎撐不下去的痛苦中,訓練的人一遍一遍近乎催眠般告訴你,其實你自己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隱衛,只有經歷磨難,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隱衛,這種只要接受這種話立刻就能讓自己舒服一些的催眠。反覆數年,早就已經如同自己真的這麼想著一樣。

“你其實不想要當隱衛。”臨淵如是斷言道。

“不是的!不是的!!”懷人悚然退了幾步,像是遠離瘟疫一般驚恐地離開了臨淵。

臨淵的手懸在半空中半晌才放下,半閉上眼睛一會,終於睜開:“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身體還有精神都這個樣子,要怎麼繼續當隱衛?”

懷人炮烙一般縮了一下,口不擇言地胡亂道:“我跟正常人不一樣!我不可能變成他們了!我已經不一樣了!我已經是怪物了!我除了當隱衛不能成為別的什麼!是我自己想要當隱衛的!!”

臨淵收回手,額角稍稍跳了兩下。他想起來,當初他離開北周皇宮的時候,下令清鳴十隱衛剩下的人都各自離開。他曾經以為他們會很願意離去,然而事實上,最早離開的林嘉和林仁,是在那道命令之後九個月才留在若河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