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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姬千千歲+番外

李萍呆了呆,卻聽武帝接著說道:

“愛妃有兒子,姜兒她,也有兒子。”頓了一頓又道:

“也不知愛妃逼死姜兒,最後卻報應到誰頭上!”

李萍驟然睜大眼睛,微不可聞地從喉間翻出兩個字:“姬……凡……”

武帝滿意地看到她見了鬼一般失魂落魄的樣子,狠狠地把她一把摔到地上,接著道:“既然你說自己瘋了,就好好給朕瘋下去!別再弄出些事端來!”

說著竟是看都不願離意多看一眼快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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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青麓閉著眼睛突然嘶聲大喊了一聲。她在人前一直稱呼青梵皇兄,只有私下裡,或是危急時候才會用這麼親近的稱呼。

臨淵不知道青麓究竟夢中見到了什麼,無奈地只能用毛巾稍稍擦拭她額前的冷汗。青麓掙扎了起來:“哥!哥!母后!不要啊!不要啊!”

臨淵費了些力氣才壓住青麓的抽搐,陡然間聽到青麓的聲音忽地軟化下來:“對不起,對不起,二皇兄……”

臨淵剎那呆住,沒料到青麓會在夢中說出這麼一句話。

忽地有極為嘹亮的鐘聲響了起來,那是守歲的鐘聲。新的一年,在這樣山雨欲來的血腥味中毫無徵兆地開始了。

臨淵聽到那鐘聲,微微嘆了口氣,忽地伸出手去在青麓額前一拂。原本在昏睡之中很是不安定的青麓在這一拂之下頓時脫力,軟軟地倒在床上。

臨淵放好泊珠,仍舊不放心,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安魂香,把裡頭的東西滴在香爐裡,順手扯了塊汗巾矇住臉,隨即解開身上青色的外衣,露出穿在裡面的一襲白色長衫,這一件白色長衫,是臨淵從南晉帶出來的唯一一件衣服,在他離開南都前一天晚上,呂氏家主送給他的。

臨淵跨出門檻,最後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青麓,這才身形一動,消失在夜幕中。

齊王一死,李家自然明白敗局已定。然而數年謀劃哪是這麼一朝一夕便能放得下的。青麓不明白困獸猶鬥的道理,他臨淵自然不可能不明白,更何況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李家史家手裡的私兵絕對談不上少。到如今,不難猜得出李、史兩家,這一夜便要武力逼宮。

臨淵看過楊思恆送進宮的那些佈陣圖,佈置得很是巧妙,將兵力分散在皇宮四周,遙遙呼應,無論對方從什麼地方起事,只要能拖住一時,四周必定能形成合圍之勢。臨淵一時之間也並沒有看出任何可以改進的地方來。

然而這一個月裡,臨淵推敲了數遍,終於想到了問題,若是對方肯犧牲半數計程車卒作為餌,那麼隨即,皇宮的保護圈便會因為圍剿那半數的餌而出現巨大的缺口。

而楊思恆最後調動的,卻是親自帶著人數不多的巡查隊補上了那個缺口。

楊家,並沒有武將。

臨淵聽得到遠處已經有喧譁聲轟然響起,來不及細想,隨即轉身,衝向喧譁聲傳來的方向,相反的方向。

楊思恆從一開始,就已經算到因為兵力有限,自己又是守方,自己絕不可能佈下萬無一失的局,而且最後一定不可能完全擋得下來。所以,楊思恆把佈陣圖給臨淵,是在逼臨淵出手。

楊思恆只算錯了一件事,妄圖以兩三百人的力量抵擋近萬人的精兵,臨淵在心裡苦笑,這不只是那個並非武將出生的楊思恆楊大公子做不到,他臨淵,即是沒有在皇城之中被壓制了妖氣,同樣也做不到。

若是攻城、衝鋒,憑著士氣與勇武以少勝多尚還可以有些把握,然而作為守城的一方,如此人數,實在做不到。

這種時候,他不能不去,然而即便是過去了,也不過是賭一把,能在楊思恆身陷死境之前,把楊思恆救出來。

臨淵凝神看著前方的天空,黑暗的空中漸漸有火光傳來,最初的喧譁聲是東門傳來的,那麼真正會突襲的,果然是正西門。臨淵不能讓人發覺他是從宮裡出去的,他腳下方向稍稍偏了些許,從附近的宮牆上躍了出去,向著西門掠去。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要寫完全沒有自信的戰爭……寫得目測很渣……大家原諒……

☆、番外 各自的除夕(青梵篇)

所有人都知道,當今聖上,曾經的平南少將軍,與曾經的秦姜皇后,一見鍾情在上元節的清樂原上。

青梵走在黑暗而寂寥的清樂原上,河畔輕輕的楊柳才剛剛開始飄絮。細嫩的柳絮捲過這片滿是熱鬧的土地,在這漆黑的夜裡,也只餘下輕輕的嗚咽。

這一年早些的時候,他去了祁鳳山。那個母親的童年與少年時代居住的地方,而後他來了清樂原,這個母親畢生愛情與末路開始的地方。

他在途中遇見了青麓,他那時站在客棧二樓,從視窗看見青麓在車窗裡微微出神的樣子。他看見青麓身邊的青年幫她圍上披風。他,什麼都沒有做。

他倚著一棵瘦弱的柳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著自己的母親。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一年,她是初出山野,懵懵懂懂的少女,那一年,他是明珠琅秀,鮮衣怒馬的少年。她不是後來忍辱負重的皇后,他不是後來步步謀劃的君王。

當所有愛情凋零入土,當所有溫柔焚盡成灰,當所有的夢想所有的過往終究只留在活著的人心裡,當那場風花雪月留下的血脈被仇恨所染,這清樂原,卻依舊,春風秋月看著後來人在這裡情定終身。

卻道是世上,最薄涼不過人心。

青梵微微駐足,那時候,那個還叫姬凡的孩子,出生在一片皇權更迭的血雨腥風之中,然而卻從未曾如同現在這般,淒冷入骨。

這寒意讓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他拋下青麓離開的那個清晨,露水也是這般重,打在衣服上印心地涼,想起母親死去的那個清晨,他被壓在地板上,也是這般地寒冷。又如之後無數個獨自一人的日日夜夜裡,半空的那輪冷月,寂寥清冷。

最初,他以為自己拋下青麓是因為,他錯以為冊木的繼承人是他,因而不想累及青麓。他在這樣的自以為是的救贖當中過了很多年,最後還是不得不承認,其實他只是因為自私罷了。

他知道現在這一刻,青麓正在逼殺齊王,他知道當初的真相,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他站在清樂原上,站在父母曾經遇見的地方,他什麼都做不了。

哪個悲劇開頭的時候,不是絢麗如煙花,而又熄滅無蹤,又是誰說美好的開頭不可能是悲慘到極致的結局。

他不明白。

寂寥的清樂原陪著他,靜靜地等候那最後的結局。

遠處遠遠地有鐘聲傳來,蒼茫而遙遠。

青梵微微抬頭。

一切美好的終結不過是當初停在王府門口的轎子,當祖母從轎子上踏下來的時候,所有的世界都毀於一旦。

並沒有過多久,他在夜間被人帶離王府,被鞭打折磨在如今看來並不算什麼的屈辱,當時卻讓他奄奄一息。他記得當矇住雙眼的的黑布被趕來的父王揭開的時候,母親蒼白得無以復加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