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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西幻)骷髏貴公子

“明白。”特薩回答,隨即猶豫了一下,“卡爾他……”

奈德似乎愣了一下,突然像是明白了特薩想問什麼:“喂,特薩,難道我在你心裡是個那麼鐵石心腸的人?鐵血紅鷹不是因為冷血才戰鬥到現在的。要是我得透過欺瞞一個孩子他親人還活著的訊息來獲得他的戰鬥力,那麼我臉面站在我的軍團我的兄弟們面前,要他們跟著我上戰場?特薩,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透過欺詐獲得的一切都不可能長久,真心,到底是要拿真心去換的。”

“紅鷹大公。”特薩笑了起來,“這句話說得真像哥……真像我一個故人,你或許不會有機會見到他,他叫特維爾·茨威格。”

奈德這一回沉默了更久:“我的榮幸。”

“啊?”特薩沒來得及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奈德就已經單方面結束通話了通訊。

——

“大概是完成了。”修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德伯特坐在旁邊,百無聊賴地跟自己召喚出來的蝙蝠玩捉迷藏。儘管當初對師還有著相當深刻的崇拜,不過這種崇拜在跟真人相處一段時間之後顯然有些消退——理想畢竟都比現實要完美那麼一點點。

“修拉大人。”德伯特懶洋洋地把最後一隻躲在石頭縫裡的蝙蝠抓出來塞進袖子,看著開始用魔法力弄出水來洗手的修拉,“特地支開特薩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修拉並不意外德伯特能夠猜到這件事,他抬頭看了德伯特一眼:“只是想問問,日落山脈這麼長時間一來,不可能沒有被攻擊過,那麼你應該是有不少戰俘的吧?”

“你要戰俘做什麼?”德伯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按照大陸聯盟公約,當情況許可的時候,你應該沒有權利虐待戰俘。”

“所以我支開了他們。”修拉非常坦率地承認了自己的打算,“如你所見,我不是什麼好人。茱莉亞確實是因為連續兩個大規模的禁術導致在生命力耗盡之前靈魂破碎而死,但是到那個時候,她的生命力也不剩多少了,大概也就夠彌補了席恩的先天不足。”

“可是席恩的身體不是經不起排斥反應麼?”

修拉看了他一眼:“你的腦子一根筋麼?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大量地補充生命力了,可以用常規的治療魔法,透過施術者的體力來慢慢來轉化成他的生命力。”

“那你要戰俘做什麼?”德伯特摸了摸鼻子,好奇地問。

修拉不緊不慢地增加著治療魔法:“我現在能理解為什麼你在學院的分數卡及格線了,你算一算,按照常規方法治療,大概要花多長時間?大概不間斷地治療的話,是五年左右吧。德伯特,等他身體能夠承受排斥反應了,我就會直接給他灌進去生命力。”

德伯特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說真的,我過去五十年一直把師修拉當成我的道德楷模、人生典範,並認為您值得我尊敬和敬仰一輩子。”

“你把一個給女皇當過探子試探自己的朋友、親手殺死過自己第一任老師、從學院逼走了第二任老師、兩度把摯友逼上死路、還為了救自己的愛人徒手挖出一個少年心臟的人,當成了道德楷模?”修拉和藹地拍拍德伯特的肩膀,“德伯特,我很擔心你的道德水平啊。”

雖然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然而德伯特居然一時半會兒沒找出哪裡不對勁:“別拍我的肩膀,我只比你小一歲!”

“但是我十九歲從學院畢業的時候,十八歲的你還在吃奶。”修拉無情地指出了吸血鬼生長緩慢的缺陷。

德伯特頓時漲紅了臉:“好吧,既然你如此理直氣壯,為什麼不能讓特薩知道?”

“我只是不想讓她知道席恩的生命力是從這個方法來的。”修拉回憶了一下當初在雪山之上,蓋倫看到自己用那個方法救蘭斯洛特的時候眼睛裡閃過的震驚和反感,這麼回答道,“我也不希望特薩或者丹尼爾旁觀這個過程。”

德伯特挑了挑眉毛,表示不解。

“去找兩個年輕的戰俘來,德伯特。”修拉無視了德伯特的疑惑,“我沒有同情敵人而讓自己人受折磨的心情。”

“好吧,我去找。”德伯特揉了揉額頭,“正好不想浪費本來就不多的糧食,說起來關著的戰俘裡面還有幾個鬧騰得厲害的,正好說明他們生命力旺盛。”

修拉隨口諷刺了一句:“唔,我還以為你會再反對一下的。”

德伯特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不是都說了,我的道德水平值得擔心。”

治療的後半段需要等席恩的身體自行修復一段時間再進行。修拉揉著因為長時間構建魔法陣而抽痛的太陽穴,走出了山洞,一眼看到帶著焦灼的表情站在山洞前的特薩:“特薩,一切順利。”

特薩兩步跑過來,抱住他的腰:“謝謝。”

修拉帶著濃重的疲倦感拍了拍她的頭,隨口說道:“不是我的力量,那是茱莉亞最後的……”

他信口這麼說著,結果他的回憶被自己的話帶回了茱莉亞最後的時候,因此那句隨口說出來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完。

那個時候,特薩還是個幾個月大的嬰兒,奧爾德斯,或者說特維爾,還沒有完全融入新的身體,那具原本四十多歲的青年身體,那時候已經倒退到了四、五歲的樣子。

他把還是個嬰兒的特薩抱到茱莉亞面前,讓那個一輩子都驕傲得如同春日裡最絢爛的花朵的女人,在她最後的時間裡,能看著自己最愛的女兒,和對面晶石裡的那個一直都沒有醒來的男人。

“雷伊,我有一個願望……”那張曾經充滿生氣的臉上最後也終究是泛出了死灰色,她向空中伸出枯槁的手,如同伸向一個不真實的夢境,她用最眷戀的口吻這麼說著,

“我希望……有一天早晨……我早早地起床,給奧德和特薩每人一個早安吻,然後起床準備早餐……特薩揉著眼睛嘟囔為什麼一週都吃一樣的早餐,然後奧德笑著給特薩紮好辮子,然後……咳咳,然後我們一起帶特薩去生物館看標本,去沙灘上享受海風和海上的月光,我們牽著特薩的小手,帶著她第一次踩向那向岸邊湧來的海浪……然後……咳咳……算了……不過是……一個……愚蠢的……凡人……的……願望……”

可是她那雙灰白的眼睛裡最後留下的東西,滿是憧憬,憧憬著她曾經最為不屑的普通人的生活。

幼小特薩因為過於敏感的魔法感知而知曉了母親的死亡,縮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修拉手足無措地抱著這個嬰兒,看著茱莉亞的消逝了生命的面孔,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茫然而不知所措地坐在地板上,一直到奧爾德斯從晶石中醒來。

有時候他覺得茱莉亞最後那個願望是如此可悲,然而有時候他又在想,要是那個願望真的實現了,茱莉亞也未必會因此覺得高興,或許她會在心裡期待現在的生活。

當初,他聽到蘭斯洛特願意相信母親是愛他的的時候,他在想茱莉亞最後的願望裡並沒有給蘭斯洛特留下位置,可是到最後,其實茱莉亞到底是想起了席恩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