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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西幻)骷髏貴公子

——只有這件事,除了他和女皇卡特琳娜,他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即使那個人是特薩也一樣。

“忠誠者之墓的亡靈們。”骷髏摘下了長袍的帽子,露出可怖的頭顱,“我聽聞你們曾是卡佩王朝最忠勇的騎士,是黑玫瑰披風最初的主人。你們曾經發過最可怖的誓言,效忠卡佩家族的每一滴血脈,並且為之盡忠。”

消失已久的聲音再度出現,重疊的咆哮帶著尖銳的笑聲在山洞裡反覆迴響:

“即將失去主人的忠僕,放棄掙扎吧!你不管做什麼,都不可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你也即將變成卡佩家族的忠僕!這是忠誠者的墳墓,進入到這裡,你也會與我們一樣,一起守護卡佩家族的血脈。”

“這是死者的地方,你的主人不可能活著出去,死靈,你的主人很快也會變成與你一樣的死靈生物。”

……

雷伊一直隱沒在袍子之中的右手,稍微動了動,慢慢地揚了起來,慢慢舉起了他剛才從左手腕骨裡取出的東西。

那是一枚長六邊形的銀質紋章,上面的黑玫瑰細膩得有如能聽到正在綻放的聲音。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不知何時帶上了那種天然的、上位者的倨傲:“卡佩王朝威廉四世的效忠。”

☆、chapter 22

忠誠者之墓與世隔絕數以千年,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

從無數誤闖、墜入忠誠者之墓的人們腦中可讀取的記憶裡面,亡靈們早已拼湊了卡佩家族如今的模樣。

在不算短的沉默之後,一位亡靈騎士冷笑了起來:“這個笑話說得不錯。”

“我不在開玩笑。”雷伊不輕不重地回答。

“嘉文·卡佩殿下已經死了!”另一個亡靈急切地叫道,“他死了!他死的時候是個八歲的小孩子!他被威廉四世當做和平條約的人質送給了對方!三天之後威廉四世就撕毀了條約發動了戰爭!黑玫瑰家族的血脈現在只有卡特琳娜殿下一個人!”

一隻亡靈從他身後極快地顯現出身形,又迅速消失:“你是個騙子!你身上的氣味是活人的氣味!你還是個活人!你不可能是嘉文殿下!”

“我活下來了。”雷伊不以為然地繼續說道,“我是嘉文·卡佩,我沒有死。”

“他們公佈了你的死訊!”

“當然,他們以為殺死對方的小皇子會極大地打擊父親的心神,所以隱瞞了我逃走的事情,說已經殺死了我。真是愚蠢,父親既然決定撕毀條約,本來就沒打算我活著。”雷伊的語調因為諷刺感而上揚,“也不知道他們聽到父親壓下我的死訊、一直到三年後戰爭結束才公佈說十一歲的嘉文皇子死於戰亂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天真好笑。”

說起好笑,其實他的父親威廉四世的做法一樣好笑,他刻意拉長了自己幼子近一半的壽命,或許覺得這樣更容易被民眾所原諒?

“嘉文殿下那時候還是個孩子!”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一點掩飾得極好的憤怒和輕蔑,“一個沒半點逃亡經驗的孩子,怎麼可能從敵軍之中偷偷逃走!你這個騙子!”

“我沒偷偷逃走。”雷伊稍微歪了歪頭,要是他還有面板在,這時候他臉上一定會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們試圖用酷刑來折磨臨死的兒子以發洩對父親的憤怒,瀕死之前,我魔法力暴走了,所以殺了看守的所有一百零七個人,然後當著剩下人的面,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因為那個時候,剩下的人幾乎都已經嚇得無法動彈,他們看著一個八歲的孩子,如同看著一隻嗜血的魔獸。

只是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雷伊才意識到,他居然還清楚地記得這個數字,或許雪山上那個詛咒喚起的記憶是對的,他心裡,其實從來沒有忘記那一刻的血腥氣味。

“胡說!”最開始那個尖銳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魔法力暴走是如同撕裂靈魂一樣的疼痛!一個八歲的孩子怎麼可能忍受得了那種程度的疼痛?!”

“疼痛?”雷伊這一回的笑聲愈發輕蔑和不屑了起來,“比我親手挖出自己的雙眼的時候還疼麼?或者比我明知父親打算用我的命獻祭、卻還要自己登上被送往敵國都城的馬車的那一刻的心還疼麼?”

在奧斯庫特的圖書館,他讀過很多自以為是的詩人寫的書,他們以一種悲天憫人的口吻,揣度著那個幼年的皇子身在敵營,得知父親撕毀條約那一刻的感受。

別說笑了,他每次看到這些總是想笑。他怎麼可能不瞭解自己的父母,從父親決定把他送出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會是這個結局。

他的魔法力在垂死時候暴走,他的逃亡之路比喪家的狗更加狼狽。

那個還不會正確使用魔法的孩子,倉皇地剃光了自己銀白色的長髮,用手指挖出了卡佩家族引以為傲的淡金色的雙眼,畏縮在一片漆黑的塵土深處,以這個世上最卑微可笑的姿態,擺脫了卡佩這個姓氏,終於從那場戰亂裡活了下來。

“你沒有證據!”亡靈們終於慌亂了起來,聲音愈發焦急和混亂,“你的黑玫瑰紋章一定是偷來的!你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小偷!你偷取了卡佩家族的榮耀!”

雷伊低頭看了看那久違的紋章,並沒有反駁。這塊紋章,說是偷來的也沒有錯,在他被送給敵人之前一夜,他的母親瑪莎莉皇后避開了所有人,遣走了一直在安慰他的長姐卡特琳娜和三皇姐嘉斯蒂斯,然後偷偷地給他這枚紋章。

他至今依然記得母親那雙哀傷的眼睛,與那鮮豔美好的嘴唇裡吐出來的與那種悲傷截然相反的殘忍的話:

“嘉文,你帶著這個,你是卡佩家族的孩子,你的死亡也必須帶著卡佩家族的榮耀。”

那是他骨頭上第一個儲物法陣。

與他自己後來用魔法雕刻的微型法陣不同,瑪莎莉皇后並沒有仔細學習過魔法,她拿著刀,在他的手肘上刺進去,鮮血淋漓地在他的骨骼上刻下魔法陣,將這枚紋章封了進去。

粗魯地刮骨的疼痛,他一直沉默著沒有哭出來。在那個時候,沉默的小皇子第一次明白,對自己身為皇帝的父親和身為皇后的母親而言,自己的性命遠遠比不上家族的一點點榮耀來得重要。

卡佩家族的榮耀。

直到今天,聽到這幾個字,他依然想笑。

需要用孩童的鮮血來支撐的,算什麼榮耀?!

“被自欺欺人了。”雷伊終於失去了耐心,提高了聲音,“這個大廳和名為忠誠的怪物是一體的,都是你們那已經墮落惡化的忠誠心。特薩不是卡佩家族的孩子,她沒辦法傷害那怪物,但是從剛才我徒手抓破了牆壁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人比你們更加清楚我真正的姓氏。

你們自認為是忠誠者,卻試圖否認我的姓氏來抗拒向我效忠,你們這是在嘲諷你們自己的忠誠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