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呢，他有心嗎？”師尊輕拋疑問，伸手一指，意向明確地遙指柳荀楓身後那道悄然顯現的身影。

柳荀楓緊緊捂住左邊的傷口，明知血流不止於事無補，身為醫者的他，仍試圖用雙手止住流逝的生命。 他顫巍巍地轉過身，語帶奇異：“你怎麼在此？”

身後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蕭琰。他臉色蒼白得如同失去生機的遺體，毫無血色可言。

“快走”

柳荀楓竭力從口中傳出二字，蕭琰卻如岩石般靜止不動。

“成佛成魔，一念之間。可惜他未能擺脫家仇帶來的心魔，才讓惡魔有了可乘之機，將他心中的惡念無限放大，最終墮入邪道，以至國都生靈塗炭，他卻不為所動。”師傅冷漠地說道：“像這種人，應該是沒有心臟的才對。”

師傅的話語落定，緊隨其後，柳荀楓的眼前映滿了緋麗，猶如飄浮在空氣裡的一朵紅玫瑰。不知何時，師傅出現在蕭琰身後，手上握著一顆黑紅色肉球，生命的跳動在師傅掌中漸漸衰退。

“連他也有。”師傅面色不虞，語氣裡卻透著一絲失望。

柳荀楓心頭一震，急步上前，緊緊抱住跌落的蕭琰，一同半跪半坐在地上，或許不是地，而是一片漣漪紛呈的血泊。

不知不覺間，血水逐漸上漲，直至漫過他們的腰際，柳荀楓仍緊緊擁抱著如同死物般不動的蕭琰，艱難地吞嚥著口水，將滿腹悲憫慟念一同嚥下，默不作聲，眼睜睜望著師傅大開殺戒，剜人心臟的慘烈景象，他陷入了無邊的迷茫和沉痛之中。

曾經，師傅那雙充滿慈悲與救贖之手，如今毅然撕爛了昔日摯友太皇太后的身軀，緊接著是布老太醫的、舒芯沅的、蕭恆、寧諾、曇葦、落花辭和蕭羽的，包括眾生之人，他們的心臟一一取出。

師傅每挖一個人的心，就會碎碎唸叨著，“那個人有，這個人也有，還有這個，為什麼他們都有心臟，而我卻沒有，這不公平。物以類聚，憑什麼人類能歸為一類，動物能，植物亦是。哪怕動植物種類不一，照樣有群體，而我卻隻身一人孤零零的，不老不死，不人不妖，無心無肺，更沒有和我一樣的同類…”

一時間，周圍屍骸堆積如一座巍峨的山巒。

是的，都是一座座大山。

重重疊疊，密密麻麻的人頭，張口目睜，七竅溢血，死不瞑目地凝望著柳荀楓所在的方向。

天地之間除了刺目的紅，和死寂的黑，再無其餘顏色了。

恐懼和悲痛就像一把結實而粗糙的麻繩，勒緊了柳荀楓的脖子，讓他快要窒息般透不過氣。他拼命掙扎，費了好大勁才從噩夢中逃出來，弄得一身狼狽，滿頭大汗。

從夢中驚醒的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枕頭已被汗水和眼淚浸溼。他摸了摸自己的左心房，沒有窟窿，暗暗慶幸還好只是場夢。

不過…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霎時想起夢裡的師傅，好似一個見不得別人好而撕碎別人雨傘的壞孩子，舉止令人生厭髮指，可又覺得十分可憐不禁同情。

師傅說他……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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