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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美人一籮筐

思歸高深莫測地瞥了他一眼,“動作時注意點就是了,這有何難!”

話是說得輕描淡寫,其實也是費了功夫準備的。必不可少的步驟自然是布條纏胸,碳粉塗臉,畫粗眉毛,衣領加高之類,另外還在昨晚吃了一大碗濃濃的燉羊肉,思歸一吃羊肉便上火,今天一早嗓子果然就啞了,掩蓋住了女子特有的清脆嗓音。

外表沒有疑點之後,其它方面就都好辦,思歸平時還要時時小心自己的言行莫要太粗獷豪放了,現在只需恢復本色就行。往出那麼一站,除了個子小點,其它沒有不像男人的地方。

順平引著思歸進了利泰錢莊的正堂,他已經來過數次,一進去就有態度蠻橫的小夥計迎上來攔住,“你怎麼又來了?王頭那事都和你解釋過三遍,真的要等下月,你再找他糾纏也沒用,況王頭他現在忙著,沒空見你。”

話音剛落,一份有點份量的泥金帖子就被重重扔在了懷裡,“小兔崽子!亂嚷嚷什麼!拿去看看清楚再亂說話!”

小夥計這才發現順平這次還帶來了一位身材瘦小的錦衣公子,做他們這行的眼睛都尖,一眼便看出錦衣公子雖然貌不驚人但那身衣飾打扮絕非俗品,一般人家絕穿戴不起,立刻換了臉色,“小的和順平熟,這是和他開玩笑呢,這位爺可千萬別介意。”

低頭看看手裡的帖子,發現竟是葛府葛大少爺的印信,頓時又將態度再往殷勤方向靠了靠,“您這邊坐,小的這就讓人給你上香茶!”

殷殷將思歸引到店內上座,一哈腰,“您稍等,小的這就去找王頭出來!”說著扭頭就要往裡面跑。

思歸用她那有點啞的嗓子冷冷喝道,“站住!誰讓你去喊什麼王頭,爺沒工夫跟他廢話,去把你們顧掌櫃叫來,倒要問問他最近利泰錢莊的生意是怎麼做的?店大欺客竟然都欺到我頭上來了!”

小夥計一個激靈站住,轉過身來滿臉賠笑,“公子爺,您消消氣,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稍等,稍等片刻!”說完飛身去了裡面稟報。

錢莊中正在接待的其它幾位客人,聞聲也都轉過頭來看看。

順平垂首站在思歸身後,聽她大言不慚,點名要見顧掌櫃也是心頭一緊,忍不住輕拉一下她的袖角,心想顧大掌櫃是利泰錢莊在金陵這邊的大掌櫃,每天掌管著上萬兩銀子的進出呢,咱們不過存進來幾百兩,就點名叫顧掌櫃,人家哪能搭理啊!

思歸自顧泰然自若地端起杯子來喝口茶,對眾人的目光視而不見,更加不去理睬身後順平的小動作。不一會兒裡面就響起一連串急促腳步聲,小夥計引著一個四十餘歲的管事的出來。

順平在思歸身後低聲道,“這個就是那姓王的管事。”

思歸輕輕哼一聲,她也沒打算真要把那什麼顧大掌櫃的鬧出來,剛才不過是虛張聲勢一下罷了。

王管事滿臉賠笑,一疊聲的道歉,直稱這可真是誤會大了,公子您的銀子已然到期,我這邊其實早就讓人預備好了,只等順平這小子一來就給他,誰知卻被店裡這混賬東西會錯意,傳錯了話,惹出偌大一個誤會!說著一巴掌扇在那小夥計後脖頸上,罵道,“糊塗東西,還不趕緊請公子恕罪!”

小夥計被他順手拿來做了替罪羊也無可奈何,一臉倒黴相地向思歸請罪認錯,王頭緊接著奉上幾張銀票並一袋散碎銀兩。銀票是思歸拿來放利錢的本金,散碎銀子就是她掙得的利錢。

思歸見好就收,命順平收好銀子,“既是誤會就算了,我就想著便是我的面子不值錢,我家姐夫在金陵城中總有幾分薄面,不至於被人輕慢到這個地步啊,原來是個誤會。”

王管事小心問,“難道公子的姐夫就是葛府大少爺?小的真是怠慢了,公子貴姓?”

思歸一臉倨傲,假冒自己兄弟,“不錯,葛家大少爺葛俊卿是我姐夫,我姓莫。”

王管事一臉恍然,“原來是莫公子,失禮失禮。”

思歸又淡淡道,“我家姐夫最近事忙,我這做人內弟的自然要幫他分擔一二,所以最近差事也繁忙,估計還要經常來與貴錢莊打交道,到時還要勞煩王管事。”

王管事聽他那意思是現在正在幫葛大少爺做事,手上經常會有銀錢週轉,要不時來照顧生意,自然大力奉承,一路小心地將思歸送了出去。

思歸這一趟出門辦事順利,心中十分高興,加之難得出來一趟,便打算犒勞一下自己,“順平,前面帶路,我要去望江樓喝兩盅。”

順平腳下又是一個趔趄,小心翼翼看她,“少,少爺,這事情不是已經辦好了嗎,咱們還是回去吧。”

思歸說他,“你站穩了說話,小小年紀怎麼就腿腳不靈便,動不動就絆著。”

順平只敢在心裡還口:姑奶奶,我沒被嚇得摔著就不錯了。

☆、

望江樓的汽鍋烏雞、素八仙,油炸臭幹、鴨血湯都是名菜,另有一道梅花蒸糕,據說甜糯不膩,清香可口,是來此用飯客人必要吃的美點。

思歸對望江樓的好菜慕名已久,終於有了機會來嚐鮮,當然不能浪費了機會,於是乎滿滿地點了一桌子,再要來一壺女兒紅,自斟自飲,據案大嚼,痛痛快快地吃喝起來。

順平牢記著自己的小廝身份,打死也不肯坐下和她同食,而思歸對這小子動輒就要對著她臉紅口吃也有點吃不消,乾脆就打發順平回她剛換衣的小院等著去了。

正一口肉一口酒吃得酣暢盡興,樓梯上響起一疊應酬笑語聲,小二在前面恭敬帶路,引著幾位談笑風生的客人上來。

思歸的位置對著樓梯口,加之又是一個人佔了一大桌,十分顯眼,上來的幾人路過時不由都看了看她,其中一個“咦”的一聲,道,“褚兄,這不是剛才在你店裡虛張聲勢嚇唬王頭兒的那個小子嗎?好傢伙,個頭不大,胃口倒真好,一個人吃得下這一大桌菜!”

思歸聞言抬頭,只見說話的是個身穿藍衣,眉眼帶笑的年輕公子,手中拿著一把摺扇神態十分瀟灑,大概是對她一人能吃一大桌子菜很是驚訝,正臉帶詫異看著這邊。

被他稱作褚兄的男子年紀稍長些,三十餘歲的樣子,面目周正,舉止也看著穩重和氣,見思歸看過來就歉意一點頭,“兄臺莫怪,我這位朋友性情直率,向來口沒遮攔,時常亂說話,其實他沒什麼惡意的。”

藍袍公子不樂意,“褚兄,我哪裡有亂說話,剛才咱們在你店裡不都看見了嗎?他要真是葛府大少爺的內弟何至於要為幾百兩銀子搬出姐夫來鬧騰,要這樣說葛俊卿的帖子也恁不值錢了!”

思歸依稀記起剛才在錢莊裡的幾位客人中好像是有這兩人的身影,站起身來擺出一臉誠懇問道,“那依這位仁兄的高見,葛府大公子的帖子該值多少錢?”

藍袍公子啪一聲,抖開一柄摺扇,拿在手中搖搖,意態悠然,“到底價值幾何不好說,但肯定不至於用在這麼個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