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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美人一籮筐

因此接待杜老太君的規格絕不能低了,而她老人家雖然說只帶了個孫女過來,但隨行僕從肯定不會少。她老人家幾十年才來看望姐姐一次,那來了之後如果高興,住上個一年半載都有可能。這一大堆人招待起來不是簡單事情。

李夫人帶著女兒二小姐挑選院落,派人打掃修繕,選派丫鬟婆子,準備各色傢俱,忙得不亦樂乎。忽然想起兒媳思歸最近都滿聽話懂事的,應該也能幫上忙,於是匆匆派人把她也叫了來。

思歸到的時候,李夫人正監督著人從閣樓上往外搬幾頂上好床帷並一卷卷的淡青色窗紗和紅綾夾紗被裡,抽空招呼思歸過來鄭重吩咐,“老姨太太帶著她們家小姐下月初五就到,我和二姑娘這邊忙不過來了,你幫我去盯著院子裡的各處修繕事宜,所有地方都得打掃徹底了,點塵不能有!門檻,屋頂,屋簷,廊下,石階,還有那圓石子鋪的花徑,該修補的修補,該新做的新作,不能有一點點破損的地方,凡是露木碴的全都要重新漆過,園中花卉有沒長好,枯敗的也找匠人來重新栽種,缺什麼傢俱就去庫房領,家中沒有的不用來回我,直接從賬上支銀子去採買,價錢別計較,重要是要挑頂好的儘快買回來,知道了嗎?”

思歸最喜歡含有采買任務的差事,特別是這種財大氣粗的口吻,只要最好的別管價錢,真是聽著就心喜,連忙認真答應了,請李夫人放心,保證在杜老太君來之前把她那院子收拾得漂漂亮亮。

李夫人對思歸的態度很滿意,點頭,“家裡難得來這麼重要的親戚,你萬事都仔細些。”

兩個媳婦招呼著幾個小廝嘿嘿呦呦地抬出一個巨大的紅木雕花床架來,架上花紋鏤刻繁雜精美,圖案中鑲有五彩玳瑁,一個媳婦問,“太太,您說的就是這個床架吧?”

李夫人道,“對,快抬出來,小心些,別磕碰了。”

閣樓上地方有限,李夫人揮手趕身後跟著的一群僕婦,“你們都先下去,全部擠在這裡這麼大的床架怎麼抬得出。”

眾人紛紛下去,李夫人一邊走一邊操心,回頭囑咐,“小心著邊角,別磕壞了什麼地方,這床是要給杜老太君用的!”

腳下一個沒留意,忽然踩空,驚呼一聲就摔了下去。

眾人驚呼大叫,“太太!太太!”

思歸離得最近,她動作也快,幾步上前,見李夫人委頓在樓梯上,一臉痛楚就不敢動她,先蹲下身小聲問,“太太,你覺得怎樣?摔到哪裡了?”

李夫人皺眉吸氣,“我的腳——”

思歸放下一半心,看來只是摔到了腳。剛想接著細問她的感覺就聽身後又響起一聲驚呼,“太太,你這是怎麼了!”

堵在樓梯上的僕婦丫鬟們紛紛讓路,“二小姐,太太剛才下來時不小心摔了。”

二小姐葛灩芊素有乃母之風,大氣沉穩,驚叫一聲之後就恢復了鎮定,見母親還趴在地上就罵諸人道,“你們都是死的!還不快去把太太扶起來!”

思歸忙提醒道,“小心別碰到太太的腳!”又喊人,“跑快點去二門外叫人趕緊去請大夫,最好再找個跌打大夫一起來。”

讓開之後發現兩個媳婦擠上來,一左一右攙住李夫人的胳膊,想要扶她起來。連忙阻止,“別這樣扶,太太的腳現在不能使勁!”

二小姐在下面心急火燎,看思歸使勁打岔便沉臉道,“嫂子,你快讓開些,礙手礙腳堵在那裡她們如何把母親扶下來!”

思歸覺得她這口氣十分無禮,但是看在她是個二八年華的美貌少女份上不去與其一般見識,只是盯著那兩個要攙扶李夫人的僕婦,“把太太扶起來時一碰也不能碰到她的腳!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傷上加傷!”

兩個相顧為難,再一起看思歸,“少夫人,這可難辦阿!”窄窄的木樓梯上單個人走路都要小心點,她們兩個要怎麼扶太太才能一點都不碰到她的傷腳?難道把她舉起來嗎,可也舉不動啊!

二小姐看竟沒人理她,氣得提高聲音,豎起眉毛嬌喝,“喂!莫思歸!你聽見沒有!”

李夫人疼得額上冷汗直冒,忽然捂著胸口低聲呻吟起來,思歸一驚,還是顧不得去搭理二小姐,先俯身問,“太太,你怎麼了?”

李夫人低低道,“我胸口疼。”

旁邊一個僕婦一臉焦急,“哎呀呀,太太偶爾會犯胸口疼,有時一驚或是累了就犯這毛病!年初大夫專門給開的蘇合香丸,讓犯了就吃一丸,這會兒可沒帶著啊!”

思歸瞭然,李夫人這大概是平常太過養尊處優,鍛鍊少,或是先天不足,年紀大了幾歲就患上了心絞痛,這猛得摔一跤受刺激過大就被引發了。

這不比傷到腳,耽誤不得,情急之下朝著樓下大喊,“快去抬軟轎來!太太房裡的丫頭飛跑回去一個,去取太太平常治胸口疼的藥!”吼一嗓子,“動作都給我快點!”

眾人被她的氣勢震懾,立刻就有幾人轉身跑走。

思歸自己稍許活動一下手臂腰身,彎下腰深吸口氣,一個奮力,就將李夫人打橫抱了起來,喝那兩人,“你們倆讓開!”

將李夫人抱下樓後也不放手,顧不得搭理旁邊眾人,一鼓作氣,直接往她住處走,沒走幾步軟轎就來了,卻是一早就有機靈的去叫了來,思歸穩穩把李夫人放上去,“快,快送回太太房裡!得趕緊吃治胸口疼的藥!”

跑到半路,回去拿藥的丫頭小跑著趕了來,思歸立刻讓轎子停下,取一丸,捏去蠟封直接喂進李夫人嘴裡。

葛府上諸位主子看病,請的都是金陵城中的名醫歐陽大夫,他醫術了得,給李夫人開的丸藥果然靈驗,放進嘴裡沒一會兒,臉色就舒緩不少,思歸輕聲問,“太太,胸口疼好點沒有?”

李夫人微微點頭,“好點了,就是腳還疼。”

腳疼是外傷,既然摔著了那總要疼幾天,思歸長出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這才覺出雙臂剛才使力過猛,這會兒在不受控地發抖,痠疼得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晚間,葛俊卿在那日被夫人的肚子掃過興後,第一次踏進了思歸的臥房,進來就道,“太太今兒摔著,說是多虧了你才沒出大礙。”

思歸正在讓秋嫣給他揉肩膀胳膊,隨口答道,“她那受的是外傷,那群丫鬟媳婦們哪兒懂得這個,我就多管了管。”

葛俊卿走過來,一撩長袍,姿態瀟灑地和思歸相對坐了,“我剛才去太太那裡,都說今日歐陽大夫來了後將你好一頓誇獎,說太太摔倒時犯了胸口疼,著實兇險,虧得你想到叫人飛跑回去取藥,要是等慢吞吞把太太抬回房再服藥怕就耽擱了。”

思歸裝傻,“我看太太那時胸口疼得厲害,臉都白了,冷汗直冒,就想著早點服了藥能少疼一會兒也是好的。”

葛俊卿輕輕嘆口氣,今天一回來就驚悉母親摔傷了,著實嚇了他一跳,這會兒聽思歸提起當時的情形都還有些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