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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荼蘼的救賒

旁的不說,只說眼前這位陶貴妃,有哪個侯門世家能把女兒教成這種浮浮躁躁沒有眼色的樣子?

撞到慰思侯非禮後宮嬪妃,皇上頭上綠帽連戴兩頂,還不得氣炸了胸膛?遇上這種要命的事兒,連皇上叔祖輩的誠王都一聲不吭,使勁往後靠,你個新近失寵的后妃嚷嚷個什麼勁,還嫌忠義定邊王最近受的打壓不夠多麼?

高山流水(十四)

孫芳儀哭得嗚嗚咽咽,還能口齒清楚說出話來,也是項本事。

說是宮宴散後,她原本已經隨著眾人回去了,卻忽然發現掉了只耳墜,便又回來找尋,不想撞上滿身酒氣的慰思侯,就被——就被——

接下去的話不說出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周寅有點疑惑地抬起手聞聞衣袖,心道滿身酒氣?沒喝酒啊,搵鼎侯府那老太太倒是想硬灌他兩杯來著,但那女人給的酒他如何敢喝?硬推開了!

不想一嗅之下衣袖上還真有點酒氣,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定是那些人看自己不上當,不肯喝酒便轉而假裝手顫,灑了點在他袖子上。

只不過肯定不是整杯潑上來的,也就灑了幾滴,連他自己都沒太在意,這麼點量如何能說是滿身酒氣?這也太牽強!

他這動作做得太過明顯,旁邊便有人不客氣笑出聲來,周寅抬眼看,發現竟然是韓子期。

看來韓將軍最近在朝中確實是風頭正健,連今日這般只有宗室王侯才能來的場合都混了進來。

周寅既是被他笑了,便也不客氣,朝他招招手,“韓將軍既是覺得有趣,便麻煩來替我做個見證吧,看看我是不是渾身酒氣。”

韓子期也不推脫,大步上前,高大的身軀微傾,作勢往周寅身上嗅了嗅,然後一本正勁地說道,“有點酒氣,不過脖頸往上沒有,是從袖口處傳上來的,慰思侯當真厲害,袖口沾著點酒就醉得敢胡作非為了!”

眾人神色古怪。

韓將軍雖還不至於像定邊王陶冉那樣跋扈,但也一直以冷傲面孔示人,忽然開始板著臉打趣人,真讓大家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只有當事之人心夠寬,還有閒情一起玩笑,“古有名酒百日醉,據說不用飲,只聞上一聞就能一醉百日,說不定宮中珍藏了此酒,今天拿出來宴飲,正好在我衣袖上打翻了一杯,我聞到之後便醉了,開始撒酒瘋。”搖頭感嘆,“這傳說中的名酒果然厲害!”

韓子期依然板著臉,問周寅,“不知哪一處的宮宴規格如此之高,能將這等傳說中的奇珍佳釀當水一般隨意往慰思侯的身上灑?”

周寅攤手,“是在皇后娘娘那邊,按理說我不該去,只是我那位母親搵鼎侯老夫人忽然在席上無比思念我,捂著胸口喊心口疼,定要見我一面,見了之後便讓喝酒暖身。韓將軍也知道,我才受過傷,不宜飲酒,便沒喝,大概推讓間灑了些在身上,卻浪費了這傳說中的奇珍佳釀。”

韓子期哼一聲,“傳言當不得真,哪有酒會聞聞就醉人的!”轉過身十分嚴肅對昊禹道,“陛下,臣驗看過了,慰思侯應該沒喝酒,自然也沒醉,沒可能因發酒瘋去調戲女子,此事與他無關。”

聽了他這番直言,眾人的臉色越發精彩。

慰思侯範榕隨韓子期的大軍南征歸來後,據說領的是頭等軍功,雖說兵士們將他吹得神乎其神,但朝中眾人卻一直對此抱持了一個將信將疑的態度。總以為是陛下偏寵他,戰場上的那些功績只怕都是刻意命人宣揚造勢,安排出來的。現在看來不僅是陛下偏著他,韓將軍這話裡話外也是“親厚”得很啊!

一口就咬定慰思侯沒醉,不可能幹壞事。

歷來和後宮女子有染都是重罪,管你真的假的,只要鬧出來這人肯定就完了,主要是天家的顏面不容玷汙,更何況是範榕這種自己還是陛下枕畔之人的敏感人物!

出了這種事,旁人就算想替他說情都要慎重斟酌一二,更別說這樣一口就判定其人無罪的了!

皇后和陶貴妃兩個臉色難看,皇后還能剋制住不要失儀,陶貴妃卻是忍不住了。

韓子期雖然沒有和她哥哥忠義定邊王陶冉發生正面衝突,但兩個人在朝中是個此消彼長的關係,一個強了必然會壓制另一個,最近正是韓子期蒸蒸日上,忠義定邊王逐漸失勢的局面,帶累得陶貴妃在後宮中都風光不再,正是對韓子期恨得牙癢,這時見他又一臉理直氣壯來破壞自己與皇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籌劃出的計策,如何不惱!

怒道,“韓將軍,慰思侯酒後失德,欺侮了孫芳儀,這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不論國法家規都難容此等惡行,理當嚴懲!你便硬是將黑的說成白的也是無用!”

韓子期不去理她。

昊禹瞪過去一眼,卻不直接說她,而是敲打皇后,“皇后最近懈怠了,這後宮中眾嬪妃的禮數規矩越來越差,還當多管教管教才行!”

皇后垂首,老老實實地應了。

陶貴妃臉色發青,氣得手都在抖,要是別的嬪妃被陛下這樣當眾給個沒臉,定然不敢再強出頭,她卻是被嬌縱慣了,忍不住,雖然被斥沒規矩需要管教還是開口道,“韓將軍,你只看了兩眼便一口咬定慰思侯不曾做,實在難以令人信服。事關陛下的顏面和後宮女子的名節,你若是有真憑實據就請當眾說出來;若沒有,還是不要妄言才好。”

這一次昊禹沒有出聲,默許了陶貴妃所言。

他忽然碰到剛才那一幕,也是氣得眼前發黑,只是周寅雲淡風輕,根本當回事的態度讓人覺得事情只怕另有蹊蹺。

韓子期看似強硬卓傲,其實為人精細,做事很有章法尺度,否則也不能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大將軍。他既然能毫不猶豫地替慰思侯說話,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事情鬧都鬧出來了,已經被這許多人一起看到,沒有可能再遮蓋掩飾,不如干脆當眾說個明白,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要是有人敢出這種陰損手段害他的寶貝範榕那陛下絕不輕饒!

要真是範榕一時沒忍住去欺負了那個什麼孫芳儀……陛下還沒想好該怎麼辦。

冷冷瞥了孫芳儀一眼,眼神瘮人,內中含義更是複雜,包含了十八般酷刑,挫骨揚灰,毀屍滅跡等等用於對付情敵的終極手段。

孫芳儀忽然渾身發寒,連啜泣都忘了,只想立刻找個地方藏起來。

韓子期像操練兵士一般,有板有眼地挑出三個內侍,稍許指點了一下,讓他們依次上前,扮作路遇醉鬼非禮的孫芳儀,把剛才的事情重演一遍。

第一個內侍身材瘦小,目測和孫芳儀差不多,估計力氣也相當。

周寅最擅長情景表演,忽然有機會重操舊業不免有些興奮。

挽袖子上前,轉眼間臉上就罩上了一層朦朧醉意,腳步也變得有些虛浮,眼神氤氳,連白玉般的臉頰上彷彿都攏起了一曾淡淡的紅意,誰要是在這個時候不小心和他對視一眼,立刻能被那彷彿蒙著層美麗迷霧的眼睛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