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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荼蘼的救賒

周寅在韓子期耳邊低聲說道,“快醒醒!敵軍夜襲,已經摸進大營了!!!”

韓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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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路追擊敵軍,深入莽莽沙漠兩個多月,卻越追越遠。前兩日總還能在沿途看到一點敵軍留下的痕跡,這兩天卻乾脆是什麼都看不到了。

敵軍的殘兵敗將忽然好像憑空消失一樣,這種情況過於蹊蹺,韓子期與他手下那個狐狸般精明的軍師自然不會不防。

於是周寅被抱住他壓在身下確認了一遍身份才肯放他起來的韓將軍帶到主帥的大帳外觀望。

不過片刻工作,夜幕下連綿不絕的營地中火光便一層層亮了起來。

周寅眼力好,遙遙看到軍中將領們個個披掛得整整齊齊,縱馬來去,指揮兵士們圍剿來襲的敵軍,喊殺聲此起彼伏,密而不亂,可見是早有準備,專是等夜襲的敵軍深入險境這才忽然發難。

周寅側眼看韓子期,“韓將軍還是信不過我,今晚人人都早有準備只有我一人不知道。”

韓子期不正面回答,而是指給他看,主帥大帳的方圓數十米內被護衛得嚴嚴實實,而周寅的營帳也在這方圓幾十米的範圍內,“敵軍這點小伎倆不足為慮,何至於驚擾到慰思侯,其實你只管睡覺就好。”

周寅這方面十分想得開,聳聳肩,也沒揪著不放,當真回去睡覺了。

韓子期看著他有些落寞的俊逸背影,竟然有心中一緊的感覺,好在善於自控,立時便管住了自己。偷襲的敵軍當前,容不得他心軟多想,慰思侯便算近來屢次上陣殺敵,但也和他一手帶出來的心腹屬下不同,為將者要是連這點小心謹慎都沒有,那兵敗失手是遲早的事。

周寅睡到快天亮,被一個忽然闖進自己營帳的人吵醒。來的是最近總愛圍著他轉的幾個‘準徒弟’之一,名叫褚石,褚石滿臉焦急,“侯爺,伍奇受傷被擒!抓住他的那個番將太厲害,我們都打不過!”

周寅本就沒脫衣服,這時直接從床上躍起身來,抓起兵刃,一閃身就出了營帳,“帶我去追!”

伍奇是個校尉,也是周寅幾個‘準徒弟’之一,不過資質最一般,但也最為憨直,周寅隨軍南征後最先來挑釁的數人裡面就有他,被揍了幾頓又是最先心悅誠服,甘心追隨左右的人之一。

褚石急忙大步跟上,在後面焦聲道,“侯爺,那番將撤走的方向和敵軍潰逃的方向不同,沒有將軍的將令咱們不能擅自帶兵去追!”

周寅腳下不停,“不用帶兵,你只叫上方恆,子華和小七幾個!”

待到韓子期得知慰思侯竟然只帶了四個人就去救伍校尉時為時已晚,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千辛萬苦地追蹤敵軍殘部數月,好不容易請君入甕,現在只待收緊套口,甕中捉鱉,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大仗便能算是大獲全勝,當此緊要關頭,自然不能分兵去支援那幾個不遵號令,擅自出營追擊的人!

只是五個人去追擊敵軍?就是那是一隊潰敗的敵軍也絕非區區數人之力可以相抗的!

韓將軍冷凝了面孔,強抑著自己不要沒完沒了地派人去打探,懸著一顆心忍了又忍,最後終於等回來幾個渾身浴血,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的人。

一時辨認不出哪個是慰思侯範榕,乾脆先清點人數。

一,二,三,四,五!

出去五個回來五個,沒少人!

韓子期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肚中,還沒來得及慶幸,卻見最前面那個身姿清俊挺拔的人下馬走了兩步忽然軟倒,摔在身後人的懷裡。

韓將軍的一顆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這時已經辨認清楚了,哪怕都是一身的灰土血汙呢,整個看起來最順眼的那個就是範榕,衝過去一把抱起,喝道,“快!快去叫軍醫!”

軍醫者,隨軍之醫也。一般醫術都不十分高明。

畢竟世上醫術高明的人本就少;醫術高明又體格健壯能隨軍長途跋涉的更少;醫術高明,體格健壯,還願意隨軍出征吃這份苦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軍醫來看了半天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只看出慰思侯身上除了些許小傷口外沒有大傷,口中卻在吐血,那應該是受了內傷,但內傷怎麼治卻是束手無策。

韓子期恨得想踢他一腳,高高大大地站在軍醫面前,給人以十足的威壓,沉著臉道,“知道是內傷卻不會治,本將軍要你何用!趕緊想辦法!”

軍醫十分委屈,低聲辯解,“將軍明鑑,侯爺武功卓絕,不是一般兵士們日常操練時練的那些普通功夫,乃是十分精湛的內家功夫,氣血經脈的運轉都與常人不同,十分罕見,這不比拉肚頭疼,醫書中少有記載,一般的醫者都不曾見過,小人這也是頭次遇到,所以實在無從下手。”

周寅悠悠醒轉,勉力撐起身,開口打斷他們,“將軍,別為難他了,我自己療傷,只不過要耽擱兩日,你派人守住我的營帳四周,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擾!”

韓子期眼明手快,第一時間上前扶住了他,因彎著腰不得勁,幹就側身坐在周寅的床邊,讓人靠在自己懷裡,耳聽著他的聲音雖仍是低沉悅耳,十分好聽,但卻軟綿綿的有氣無力,一股名為心疼的陌生情緒油然而生,用這輩子最溫和的聲音說道,“好,你只管放心療傷,不要擔心時日,多留幾日不要緊,本將軍讓人在周圍嚴守,敢在你帳外喧譁的,不論人畜格殺勿論!”

周寅十分費力地抬抬眼,沒從韓將軍那一臉鄭重中看出調侃的意味,心裡有些詫異,暗道這話說得——也太——難道自己一不小心把大將軍給掰彎了?這可有點不好意思。

這點不好意思持續到兩天後就煙消雲散。

數萬大軍在大漠中多停留一天就要多消耗一天的給養,數量大到驚人,周寅不可能由著性子慢慢閉關療傷,勉強覺得自己能撐住旅途顛簸了就命人去告訴韓將軍,他已經沒有大礙,可以啟程了。

派去傳話的人去了沒多久,韓子期就大踏步進了周寅的營帳,上下細細打量了他一番,最後皺眉道,“你的臉怎麼白成了這個樣子,費了兩日功夫就養成這樣,這如何能上路!”

周寅正在喝熱乎乎的米粥,能在大漠中喝上米粥實在是高得不得了的待遇,沒見前些日他被鹹肉湯煮乾糧折磨得要摔碗也沒人想起來給煮碗米粥,因此喝得十分香甜,臉色雖還因為身體虛弱十分蒼白,但雙唇被熱得嫣紅,彷彿雪白的宣紙上的一抹胭脂,美得綺麗。

韓將軍這兩天一直提心吊膽地惦記著他,好不容易聽說好點了立刻親自趕過來,原是一番關切的好意,只是這斷袖從不讓他省心,竟然又變出了一張好似西子捧心的臉來刺激他。

韓將軍為了遮掩心中的驚豔之情,只得板起了臉,做嚴肅挑剔狀。

周寅沒照鏡子,不知範榕這小模樣又刺激到人了,念著前日韓子期對他的關照強忍著沒有瞪他,只小小白了他一眼,“我說能走就是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