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被他懟得看上去快哭了,語無倫次地說:“我,我沒有。雖然圈子裡很多人從泰國請古曼童,但是我從來不信這些東西的。我要真信了,這些年還會這麼半紅不火嗎?”

蕭七淡漠地說:“我想你弄錯一點了,就算請了古曼童,也要看你有沒有命供它。你自己也算圈裡很多人養這玩意,你們圈裡出了幾個天王天后?”

方筱啞口無言。

謝儀忍無可忍:“蕭七,你能不能像個男人,讓人家把話說完?”

蕭七低頭撇撇茶沫,喝了一口茶,他喝茶的姿態很優雅,不像秦鑑那種一板一眼教科書般的姿勢,而是帶了一絲漫不經心的悠閒:“謝道主,這種小生意你明明已經不耐煩地將椅子上的漆皮都快摳下來了,還讓我有點風度,像個男人。我像不像男人,關卿知道。”

關卿:“……”

我,我……憑什麼知道???

謝儀的臉頰因為憤怒而通紅,瞪著蕭七的眼神恨不得從他身上挖下肉來。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觀主突然把陰一道的官符交給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但從無數次打交道的經歷讓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好惹,不是他有多道行,也不是他多有資歷,只是因為他狠。

納音觀主親手調教出來的人,怎麼能不狠,所以她才更恨。

納音總是對莫名其妙的人格外寬容和慷慨,至於其他人,大約在他眼裡連塵埃都不如。可偏偏她就喜歡他那樣的性格,那樣的容貌,直到他死了,她的喜歡轉變成了恨意,因為他的死亡而永遠無法化解的恨意。

謝容拉住要發飆的謝儀:“七爺說得也沒錯,這筆生意到底是掛著定坤觀名頭接的,慎重一些也好。”

方筱可憐巴巴地看著蕭七,又看看謝儀,最後還是關卿咳了一聲開口:“你繼續說吧,不用管他。”

關卿打心眼裡覺得蕭七根本不是為了定坤觀的名聲在篩選客戶,壓根就是針對他的偶像小姐姐。

在方筱看來,他是目前為止唯一的好人了,僵硬的臉色緩解了一些,又喝了口水,才道:“我沒請古曼童,也沒動過整容手術。當然,之前公司裡是提過讓我動刀子,他們說我的五官不突出,說白了就是路人臉。以後想往演藝界發展,戲路很窄。”

關卿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唱歌唱得很好,為什麼突然要去演戲。再說……”他仔細端詳方筱,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可是又看不出什麼異樣,“你的五官很好看,不至於路人吧。”

方筱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發現陪著她來的男人不在,神情侷促道:“現在實體專輯的大市場不好,我和經紀人商量了,決定開始往演藝圈轉。這些不重要……”她咬緊嘴唇,從嗓眼裡擠出一句話,“我以前不長這樣的,準確說我現在身體上下都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關卿:“不大一樣?”

方筱閉閉眼,冷靜了一下,回憶起來:“起先是半年前,我有天起床發現自己的手腕上莫名多了一道刀疤。”她伸出右手,展示給他們看,瘦得快皮包骨頭的手腕上橫著一條細長的紅線。

關卿一眼看出是割腕自殺後留下的創口。

方筱苦笑了下:“我原來以為只是自己睡覺時不小心劃到了哪裡,結果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人站在我旁邊,一手拿著刀,一手拖著條……人腿,站在床邊對著我喃喃說‘還要換哪裡好呢’。這個夢太可怕了,每個細節到現在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嚥了口唾沫:“我睡到半夜就驚醒了,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掀開被子看自己的腿。”她說雙腿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下,“我讀書的時候出過一次車禍,左腿膝蓋上有一塊明顯的圓疤,不論我用什麼祛疤藥膏都抹不掉。然而當時我看到自己的左腿光滑筆直,那完全不是我的腿!”

方筱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尖利地有些刺耳:“我的身體慢慢地變成不是我的了。從手到腿,再到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蕭七打斷她:“你身體的這種變化是集中在一段時間,還是半年循序漸進的變化?”

方筱呆呆地看他:“是在這半年慢慢改變的,但是最近我夢到那個人的頻率越來越高,直到我現在……有時候竟然自己毫無發覺地說出一長串陌生的方言,”她的手指緊緊地纏在一起,緊得快絞斷了一樣“我發現可能連住在這個身體裡面的靈魂都不是我的了。我受不了了……”她崩潰地捂住臉,“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的記憶變得越來越混亂,有時候我感覺我像是一個旁觀者,站在身體之外看著一個陌生的靈魂操控這具身體。”

“被奪舍了?”謝儀冷冷地開口,她說完頓了頓,譏誚地看向關卿,“哦,我想起來了,這件事應該是你解決的。我們局外人不方便插嘴。”

關卿聽得根本是一頭霧水,但閱盡網文三萬篇的他,奪舍是知道的,,躑躅了下開口:“這不太像奪舍吧,奪舍不該是一個魂魄奪走原主的身體嗎?可是她的身體是隨著時間不斷地改造。”

他心頭一跳,不明白自己嘴裡為什麼冒出了“改造”這個詞,完全像是發自本能,潛意識裡跳出來的。

方筱猛地抬頭,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盯著關卿,像看到救命稻草:“對!是改造!我身體發生每一次變化,都夢見那個人拿著把刀站在我床前,”她恍惚地說,“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把刀割進我皮肉,一刀刀切開我的身體。非常痛,簡直痛不欲生……有時候,有時候我都懷疑我自己已經死在夢裡了。”

“那個人長什麼樣?”蕭七問。

謝容不疾不徐地開口了:“七爺,剛才謝儀說了,這件事應該由關卿他獨立解決,我們外人……”

蕭七波瀾不驚地說:“你們是外人,但他是我內人,我憑什麼不能幫他?”

關卿:“……”

雖然他很感動,但是總覺內人這個詞怪怪的……

謝容再想說什麼,蕭七聲冷如冰:“別太得寸進尺,我可以讓關卿接受你們的刁難,但是不代表我會看著他傻乎乎地去送命。聽到現在,你們心裡還不清楚嗎?這根本不可能是普通的冤魂作祟。”

方筱怔怔地問:“不是什麼厲鬼纏上了我嗎?”

蕭七淡漠地說:“你應該是被詛咒了。”

關卿心頭怪異,直覺裡他認為蕭七剛才問的那句“那個人長什麼樣”很重要,他想再問方筱。手背突然被人重重一掐,他疼地一哆嗦,看向旁邊的人。

蕭七戲謔中帶著一絲認真對他說:“內人,這一趟看來我們是走定了。”

法器

蕭七這麼一說, 關卿自然沒有什麼意見,有意見也沒轍, 無論如何只要他不放棄定坤觀觀主的位子,他這一趟是走定了。

方筱驚喜地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拿出手機:“那,那我現在就定機票。”

蕭七不鹹不淡地說:“小姐, 麻煩你看看時間好嗎, 幾點了?你先走吧, 我們觀裡還有些家務事要處理,明天一早我會和你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