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儀深深吸進去一口氣,還沒說話卻被謝容淡淡一眼看來。

這麼一恍神的功夫,坐在秦鑑後面的一個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連忙和蕭七解釋:“七爺,別誤會。我帶的人和今晚的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是我學生認識的兩個朋友,遇上了點難事,我沒辦法解決才帶過來的。你知道的,以前這些事我和觀主說了,他會決定接不接。現在觀主走了……”男人彷徨地說,“我也不知道該找誰,就乾脆帶過來了。

蕭七饒有興趣地看著王一獻旁邊的一男一女。

女人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身材窈窕,一直戴了個擋住大半張臉的口罩,坐立不安地縮在角落裡。旁邊的男人時不時安慰她兩句,但看上去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蕭七一看過去,女人緊張地手機都掉在了地上,啪地一聲響,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

男人嘆了口氣,幫她撿起手機,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放輕鬆些。

女人點點頭,含糊又無奈的聲音從口罩裡傳出:“很抱歉今晚突兀地拜訪貴觀,但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她的聲音裡隱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要是不方便,我們可以去外邊等到你們談完了再來。”

她說著站起來,準備向觀外走。

關卿動動耳尖,“咦”了一聲:“你是方筱,那個歌手方筱?”

方筱詫異地看向他,不明白戴了這麼誇張的一張口罩他為什麼還能認出來她。

關卿激動地搓手說:“我是你的歌迷哎!你的專輯我每張都有買!哇,我今天居然看見真人了,你你你給我籤個名吧!”

蕭七:“……”

關卿及時剎住自己的熱情,訕訕道:“那,待會再說,再說。”

蕭七極度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個不安於室的男人。

關卿也冷漠地回視了他一眼:親,要想生活過得去,就得頭上有點綠。

蕭七:……

等方筱出了觀門,秦鑑看了下時間:“可以說正事了嗎?”

蕭七沒等謝儀開口,單刀直入切入主題:“哥幾個都忙,也別浪費時間了,我直說了吧。觀主的位子今晚是一定要定下來的,我和尺八的意見一直以來都一樣,納音既然指定了人選,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一直保持沉默的謝容突然打斷蕭七:“再等一等,我們這邊還有一個人沒來。”

秦鑑和王一獻都意外地看向她,唯獨蕭七處驚不變,好像早已預料到這個變故,他微笑著對謝容說:“謝小姐,雖然你妹妹是掌道人,但真要清清楚楚地算,定坤觀的事和你半條邊都不搭。鑑於你妹妹是個心理年齡未成年的巨嬰,我們勉強同意你這個監護人在場。現在一拖一不夠,你還想來個一拖二,一拖三?你是不是打算把你們謝家一百來口人都搬過來,乾脆讓定坤觀改姓謝得了吧。”

謝儀雙頰漲得通紅,猛一拍椅子:“蕭七你不要太過分!真當我們謝家好欺負嗎?!你忘了,你原來也和定坤觀半點邊都不搭,現在有什麼嘴臉來說我姐姐?!”

蕭七淡然地說:“你看看你,說你心理未成年還是抬舉了你,這種在外被人欺負了就搬家長的事小學生都不屑做了。”

關卿:“……”

他好想問問蕭七,他到底有什麼資格說納音是嘴毒心黑的老畜生的?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氣得氣都快喘不上了,嘖嘖,造孽喲。

謝容將自己的妹妹按回椅子上,嘴唇動動,剛想說話,一道輕快飛揚的聲音從觀門那裡傳來:“不好意思呀,路上堵車,我遲到了。你們開始了嗎?”

關卿尋思:這個賤兮兮的聲音好耳熟啊……

只在眨眼間,一道頎長聲音從黑暗大步走入燭火間,含笑的雙眸一瞬間將眾人各異的神情收入眼下,然後手插口袋泰然自若地和關卿打了個招呼:“嗨,關小卿,又見面了。”

蕭七的眼神剎那銳利起來。

關卿被蕭七針一樣的眼神扎得渾身不自在,語氣生硬地問:“你怎麼來了?”

葉璟的眼神在他身後的泰山府君神像上停頓片刻,笑吟吟地和他說:“我本來也不想插手你們自家事,但上頭對你們定坤觀歷來十分重視,就讓我來看看。你們也知道,你們定坤觀上一任觀主雖然平常低調不搞事,但是一搞就搞得驚天動地,上一次把個中央部委領導差點沒活活嚇死。最上面的意思是,這次最好選一個三觀正常點,最好能倒背社會主義價值觀的觀主。怎麼,你們已經商量好了?”

謝容的臉色霎時變得很怪異,疑惑,不解還有一絲難以發現的怒意,但是她幾乎立刻掩藏了這瞬間的異樣,平靜地說:“沒有。從目前來看,我們和七爺存在了很大的分歧。”

蕭七笑容詭譎:“你確定是你們和我,而不是我們和你?”

謝容沒有意外地看了王一獻一眼。

王一獻愣了一下,連忙把自己從這兩人的爭鬥裡摘出來:“我沒什麼特別的想法的,”他苦笑了下,“反正誰做觀主,也輪不到我。”

謝容眼皮狠狠一跳,看向秦鑑:“是你?”

秦鑑坦然地承認:“是我。”

謝容看著他許久,露出個帶著淡淡嘲諷的笑容:“你讓我很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對你而言,這個掌道人做得也是不情不願。”她嘆了口氣說,“我和謝儀不是因為想搶觀主的位子才反對關卿繼承定坤觀。我們的意見還是和當初一樣,定坤觀的觀主從來是能者居之,關卿他對我們這一行就是一張白紙,就算我們承認了,其他的各門各派,包括上面的能認他這個觀主嗎?”

關卿突然開口:“我可以學。”

他看著謝容說:“對我而言,做定坤觀觀主也就是一個比較特別的工作而已。任何行業都會有新手學徒,與那些一竅不通的新手相比,起碼我還有一點天分,上手應該也比普通人快。總有一天,我也能成為納音觀主那樣的人。”

蕭七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複雜。

秦鑑也微微挑起眉看他。

謝容口吻放溫和了一些:“那你想沒想過,你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呢。定坤觀觀主說起來風光,但是這麼多年納音觀主多少次都是在生死一線間搏命掙扎回來的。神鬼的力量是你無法想象的,你所接觸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關卿不在乎地說:“反正我沒有自保之力,這個體質早晚也是死路一條。”

謝容見他態度堅定,便不再好言相勸,深深嘆了口氣;“既然這樣我也不多說了,秦鑑和蕭七保你,這個位子是你的沒跑了。但是謝儀從今天起,就不是掌道人了,包括以後謝家任何人都不會再進定坤觀。”

王一獻驚訝地合不攏嘴,趕緊打圓場:“謝姐你冷靜點,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有什麼大家好商量嘛,我看關小哥也是個可塑之才……”

蕭七微笑著說:“嚇唬誰呢,要走可以,把官符交出來,愛滾哪滾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