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內，黛玉看著父親，待之說完，詫異道“爹竟也知道此詩文，莫非是那人抄的？”

見女兒出奇之問，林如海搖了搖頭，道“這是為父聽人說，單以後兩句，足可見此子野心之大！他於那江南鄉試的文章，為父也有看過，以不少人而言，便是第一也可！雖有些謠言，但終究難抵得過其真才實學……”

時處於江南，又受皇命，協助處置舞弊案，單以賈崢童子試，鄉試之表現，還不足以讓林如海感贊動容。關鍵在於今日入宮，聖上於他看得一些東西，如之曾與忠王世子談及的《國富論》、《海權論》……讓人耳目一新，更於解決當下朝中一些實際問題，大有益處。

年紀輕輕，足可言之，有治國安邦之才幹！亦入聖上耳也！

林如海一頓，側眸看了眼窗外的黑暗，遐思道“其人鐵骨錚錚，難怪能寫得出那種詩。而以玉兒所言，寧府生之事，並不會那般簡單。寧府太爺早聞於修仙問道，這次便是將之召回，以賈珍這位族長，傳聞作風，生些什麼，不足以讓人意外……”

現父親靜默不語，還有對賈崢毫不掩飾之稱讚，黛玉道“外祖母昨兒也還說了，寧府這位確比很多人強些，但寶二爺，蘭哥兒他們，俱不差。女兒還聽說，江南舞弊事後，覆試將近，也不知那人會不會過，且是兩說！”

林如海聞此，一笑道“玉兒從未與之謀面，可是關心起外人了？果真以世人言，女兒長大，可是胳膊肘越往外拐去。”

林如海後一句佯裝感嘆，聽得黛玉心思一晃，原本多是寶二爺的影子，不覺冒出了另一個於她充滿好奇、又揮之不去的身影。

“爹可不許打趣女兒！”

……

安榮街

這已是賈崢搬來的第二天。

府舍太大，也有太大的不好，比如人一少，就顯得太過空曠了。

而府內，除了二寶，晴雯，翠縷，還有尋得張棗等三人於外院跟著料理，還有張家老媽子主廚務諸事，便再無外人。

要想以府中運轉，待他將來於此成家立業，事業越來越大，人手顯然不夠。而培養能做忠心的丫鬟小廝，同樣需要時間。

何況，過些日子，於江南為他送去書信，請來的幾位鄉友，若居於客房，亦需不少僕人照應。

事不宜遲，賈崢便想著往人市走一趟，趁著今日，再為馮紫英去個訊息。

故一大早，吃過早飯後，又練習了一篇八股文，見天氣暖和，這才叫上二寶往南城的人市而去。

相比於前兩天，今日南城各處商肆，已有開張，各處仍有捕快巡視，人流量則沒有恢復到往常。

特意過路明濟醫館，安遠鏢局時，能看到裡面開張之間，並無大變。反而是作為虎頭幫駐地的一處倉庫，化作了廢墟。

賈崢心思自是一沉，不論孫澤、胡三娘等人，牛勝那位八尺高的大漢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同牛勝雖然只有數面之緣，但於之忠義勇武，還是有很深的印象。失去了這麼一個“手下”，心底自有些傷感，且見巡城的兵士路過，很快隱去。

“公子，前面就是人市了！”

二寶的聲音下，賈崢抬望去，正看到一些男男女女站在路邊，為一些衣著華麗之人，搬著嘴巴看去，另有人，則是吵鬧著講價錢。

於被賣的少男少女，多是窮苦人家孩子，家中且也是活不下去。便是近兩年來，不論遼東戰事，以梁州等地饑荒，還有爆的瘟疫，不知道就有多少人逃離家鄉，賣兒賣女。

世人常知崇禎末年之天下大亂，後持續幾十年，而至人口凋零，但於時下，河南等地秋末剛剛爆民亂，再有白蓮教起事，更不論邊地之危，大順於瓊州同紅毛海師之戰……種種一切，亦給人一種亂世將至的感覺。

人常見高門大戶之奢華，但於這同牛市、馬市，同做林立的人市，才知這世間悲苦為何物？

一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值此之間，賈崢實暗生了其他打算。

如以完全掌控明教，用之作為暗地力量，他將來踏入朝廷，為政地方，掌控兵力，或可借時機而起，為天下人，還一個朗朗乾坤！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大丈夫生於世間，又豈能碌碌無為？

但眼下，這些想法，只能安安靜靜藏在心底。

舉步向前行有十幾丈，賈崢突然被圍著的一個跪地壯漢吸引了。原因在於，此地人市買賣之丫鬟小廝，莫不是弱年，何以來個成年大漢？

“為求安葬父母，求助錢資一百二十兩，某可賣身十年”。

放在生前的木牌上，字跡工整，看起來是請人代書。

賈崢仔細打量，大漢該有二十出頭，面板顯得有些黝黑，一雙眉毛幾乎連在一起，穿著一縫有補疤的破舊灰衫，閉眼跪在地上，與四周議論聲，毫無動靜。

以大順當前物價，正常一個丫鬟，也不過五兩到五十兩之間。而一普通成年男子，累死累活，一年收入，至多不過十多兩。這隻將自己“出租”十年，竟要一百二十兩，難怪無人問詢。

賈崢本無意繼續看下去，正待叫上二寶往深處轉轉，只尋幾個粗使丫鬟，另幾個老實小廝。

可剛邁出兩步，一番對話入了耳。

“漢子為何以這麼高的價錢租賣，與其如此，還不如花些小錢，租個苦力，可比你划算對了！即便租用了你，誰又不知道你會不會半路跑了？就算是富貴人家，錢也不是刮來的，焉能冒此風險！”

“某鐵牛力氣大，像你這般，我一個能打十個。若非某爹孃為奸人害死，我且無錢資做安葬之，便是八尺男兒，何以來此賣身！”

“口出狂言……”

一穿著青衫男子，聽了似有不屑，但等著一拳揮到這叫鐵牛的漢子面龐前時，其人下一刻便被單手舉了起來。

賈崢眼底閃現過一絲驚豔，心道未習內功，這漢子當真天生好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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