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賈母具體心思如何，但事已至此，兩人如果選擇留下來，卻也必須保持對他的忠心，如不能做到這點，那放在身邊，可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賈崢言語下，明面上的意思，正是如此。

大宅院走出的丫鬟，心思自然通透些，自是能明白他的說法。

此時該如何抉擇，其個人未來命運，則交給了晴雯與翠縷自己。

過去了約莫半刻鐘時間，賈崢披上長衫，準備按計劃外出，去往距菜市場的書肆一趟，亦是大後日詔獄押送人犯的必經之路瞅瞅。

倒不全是他未完全信任明教部眾，更為防止意外，並確保成事後順利撤退，行事之謹慎。

命只有一條，賈崢並不會將性命完全寄託於他人。這不是多疑，而是於自身之負責。

讓他心生感嘆的是，今日薛蟠代賈蓉傳信，以做宴請之地，就在這書肆不遠的東城邊緣區域，只隔著兩條街！

而這次救明教中人，為防止意外，以消除一些被懷疑的風險，或可借這場宴請掩護！

不知不覺間，賈蓉似乎還幫了他一個忙！

藉此機，亦可聽聽賈蓉尋他說些什麼，看看寧府會露出何等馬腳……

庭院之內，還揹著包袱的晴雯與翠縷，原本還在小聲嘀咕，但見賈崢準備外出後，兩小姑娘迅迎了上來，同時萬福，晴雯抬頭道“老爺，我同翠縷自幼就長在賈家，老太太既然讓我們服侍老爺，我們自是會留下來。既然入了老爺的家門，以後便也只為老爺處事……”

看到性情剛直的晴雯能說出這些話，賈崢不禁再掃了眼，他同時明白了兩人所想，且有預料。

這群少女，或言之才十歲多一點的小丫頭，本就被賣給賈家，這世間也沒多少可信之人，若是沒了賈家這等大族庇護，於神京如何生存？何況榮府老太太的話，膽敢忤逆，那國公府可能也不會放過……

於其眼中，他賈崢，到底姓“賈”，說不定還留著將來回榮府的想法。

思襯中，賈崢目光沉靜，微微點頭，將二人的賣身契，拿在手中，隨後收了起來。

處於這封建世道，主是主，僕是僕。

身份自有尊卑，想要打斷一些枷鎖，相當於同整個世界為敵。賈崢自也不會為了收買人心，做出那等“將賣身契撕了”，以收買人心的爛大街套路，那太幼稚了！

能注意到，在賈崢將賣身契收起後，晴雯和翠縷，胸口皆有小幅度起伏，可謂之鬆了口氣。

只是現在面對賈崢的目光，不說乖巧可人的翠縷，性子要強的晴雯，也能感受到其中鋒芒，而不敢對視。

“既然選擇留下來，那方才我說的，你們可都記下了！此間院內，東邊還有一房舍，你們今日便收拾住在這裡。等過些日子，將家搬到安榮街那邊，住處就寬敞了。”

“我今要出去一趟，買些筆墨，書房之地，不用收拾，但於廚舍之內，還有些蔬菜糧食，你二人自做些午食……”

畢竟出自高門大戶，兩個丫鬟的性子，各需磨一磨。

賈崢聲音舒緩，囑託完後，就出了宅院。

目視賈崢背影消失在嘈雜的街道上，小翠縷向晴雯身邊靠了靠，原本路上還帶著些許陽光期待，此時臉上露出幾分膽怯道“晴雯姐，這位崢老爺，還真如傳聞中那般，有些兇巴巴，你說，咱們跟著他的日子能好嗎？”

晴雯那雙清冷的眸子，於打掃的乾淨整潔之小院，再度掃視了一遍，拿著包袱，向賈崢剛才指的偏房而去，向一旁道“不管怎樣，選擇留下來了，就好好做事，別丟了老太太的臉就是……”

嘎吱一下，晴雯推開偏房的門一看，想象中的雜亂並沒有，裡面擺著一些破舊傢俱，顯然時常擦洗，地面整潔，連簾子都洗得白。

這位崢老爺，該是個有潔癖的人！

下午申時兩刻，當賈崢回來，還沒邁進院子，就聽到院內斷斷續續的劈柴聲，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尖叫聲。

他雙腳踏入院中，正見著晴雯和翠縷各換了衣衫，一個於柴堆處，一個於廚房處。

翠縷雙手攥著比她胳膊粗細差不多的斧頭，至於晴雯該是於廚房忙碌，準備晚食，那尖叫也正是晴雯出的。

“晴雯姐！”

這突然的變故，讓翠縷緊張跑去，無聲間，竟現有個人影比她還快。

賈崢來到廚舍時，正注意到晴雯捂著左手，望向旁邊的菜刀，他當即明白生什麼了。

賈府的丫鬟，做得都是精細活，掃地做飯自沒有處置過。

看來家裡確需要尋個老媽子幹粗活了！

不過，晴雯也是堅強，手指流血了，竟是沒哭出來，看著他進來了，還往後躲了躲。

“疼嗎？”

“不疼！”

“嗯，你的傷口先進行了消毒，如果不想腐爛生瘡，這幾日就不要動水，還不想你這手指上留下疤痕，就按時抹藥膏！至於家裡這些粗活，明日起，你同翠縷暫不用做了！”

一刻鐘後，堂屋燒起的爐子處，賈崢給晴雯處置了傷口，隨即讓之下去歇息。

但見對面廚舍還冒著煙，賈崢讓翠縷幫著挑菜，索性親自動手，備些飯食。

這本是十幾年來，他做慣了的事，於初來的兩個丫鬟裡，不覺重新整理了三觀。

傍晚，二寶帶著另兩個招來的僱工彙報了商號租住裝修之事，但得聞賈崢想尋老媽子做些粗活，那名叫張棗的憨厚苦力，主動推薦起了自家母親。

“老爺，不瞞您，俺娘於孃胎裡帶著俺們兄弟起，便也啥活都能幹，只要您需要，俺明天就叫俺娘來幫襯！”

張棗家就在附近，算是鄰居，知根知底，賈崢也沒拒絕，言之讓明天來看看。

偏房處，翠縷透過窗戶窟窿看去，小聲向旁邊晴雯，搬著指頭數了起來“晴雯姐，我看著崢老爺，似也不是那麼兇惡。還懂醫術，還會做飯……關鍵書還讀得好，人長得嘛，與寶二爺比起來也不差……”

油燈下，晴雯眼睛有些飄忽，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翠縷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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