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人可以找,也是好的,起碼有一個希望。」她黯然說。

我再一次上高海明的家找他媽媽。她給了我兩張明信片,一張是從威尼斯寄來的,另一張是從義大利那不勒斯一個小島capri 寄回來的。

「說不定他在那裡。」他媽媽說。

十二月,我拿了假期,先到威尼斯,這是一個很悽美的城市,街上有很多玻璃廠,燒出美侖美奐的玻璃器皿。

「能燒一隻野鼬鼠戰機嗎?」我問其中一個店東,並畫了一架野鼬鼠戰機給他。

他搖頭:「這個太複雜了。」

我坐在船上游湖,高海明會在這裡嗎?

我問船家,他說沒看見過這樣一個人。

我知道他不會消失的。

離開威尼斯之後,我到了capri 這是一個美麗的小島,島上很多小屋,海水清澈。

我在海灘上流連,買了一瓶礦泉水,我寫了一張字條,塞進礦泉水瓶裡,丟擲大海,說不定高海明在荒島上會拾到。

我只能夠這樣想,說不定他已經愛上另一個女人,他已經找到那一種在現世裡找不到的明亮的藍色,是capri 的海水也不能比擬的。

離開capri ,我去了布拉格,他曾經在那裡寄過明信片回來。

布拉格的冬天很冷,漫天風雪,只有零下九度。

我住在查理士橋的一間酒店。

這一天是平安夜。我在聖馬可廣場走了一天,沒有碰到高海明。在一條小巷裡,我發現一間義大利粉的餐廳,坐近門口的一對情侶,正在吃天使頭髮。

我走進餐廳,冷得耳朵和鼻子都沒有感覺了。

我叫了一客天使頭髮,我現在才發現天使頭髮是很好吃的。

「有沒有一箇中國男人在這裡吃過天使頭髮?」我問漂亮的女侍應。

「有一箇中國男人曾經連續三個星期都來吃天使頭髮。」她說。

「他是什麼樣子的?」我追問她。

「個子小小的,頭髮天然捲曲,面板很白,大概是三十一、二歲。」

原來他已經三十一、二歲。他已經走了兩年,應該是這個年紀了。

「他什麼時候來過?」

「是去年的事,他很喜歡這裡的天使頭髮呢。」

我寫了一張字條交給她:「如果你再看到這個人,請替我把這個字條交給他。」

「他是你什麼人?」她問我。

「是我最想念的人。」我說。

我離開了餐廳,回到酒店。

我從行李箱裡拿出高海明送給我的巨型聖誕襪,我鑽進襪裡睡覺。

我懷著一個希望睡覺。

醒來看不到他。

這一年的聖誕節,他依然不肯見我。

我越來越覺得去年這一天,他是在富士山上那個房間裡的,我曾經感受過他的餘溫。

是我把他趕走的,我怎能怪他?念科學的人,都很執著。

兩種物質,只要溫度、能量、位置配合,便可以產生反應,我在痴痴地等。

每當午夜醒來,我總是很害怕,高海明還在嗎?他會不會已經不在了,轉化成一粒灰塵,偶爾停留在我的肩膊上。

我不捨得掃走我肩膊上的灰塵。

天涯海角,他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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