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炮彈，在他們的陣地上來回降落，卻沒有一，殺傷到祭旗坡上的川軍團士兵。

炮擊結束之後，龍文章似乎非常滿意。

因為日軍的這一輪炮擊，讓祭旗坡上，不，甚至是整個江防部隊，都放棄了剛剛拾起來的安逸。

日軍的這一輪炮擊讓他們意識到，敵人就在他們的對面。只要日本人想，他們的炮彈就可以落到自己的腦袋上，然後將自己炸飛出去。

龍文章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因為他驅趕了那些安逸，那些該死的安逸，會讓這些人麻痺大意，也會給對岸的日軍可乘之機。

如果只是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那麼不得不承認，龍文章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而在達到自己目的的同時，他還成功地消耗了對面日軍的炮彈。

第二天清晨，龍文章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事情一樣，喊上了江洋和孟煩了。

龍文章是要去禪達城中找一個人，一個昨天被迷龍還有董刀他們胖揍了一頓的書生。

他們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他們都喊他小書蟲，那個滿腦子理想主義，和紅色思想的書呆子。

在車上孟煩了和江洋得知，龍文章這是要去給小書蟲道歉。

他昨天粗暴地對待了小書蟲，而實際上，江洋心中清楚。龍文章本質上和小書蟲是一類人。

他們都是眼睜睜地看著中國的大好河山淪落至此，而心有不甘。

於是他們開始思考，為什麼他們會淪落到這般田地，為什麼大半個中國的國土，都落到了日寇之手。

龍文章得到的答案，是因為中國人太愛安逸。

這其實是人類的天性，並非中國人所獨有。但是這一點放到此時的國人身上，倒是十分貼切。

老祖宗常說居安思危，居安思危，要的便是子孫後輩不要貪圖安逸。可是子孫後輩往往不喜歡聽老人的話。

他們喜歡安逸，誰又不喜歡安逸呢？

而小書蟲得到的答案是，此時的中國出現了問題。

這個問題不僅僅是國人的問題，同時也是制度的問題，也是思想的問題。

於是他想要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這個辦法在此時的中國，十分危險和禁忌。

“你認同他說的那些話。”江洋一邊開著吉普車，一邊對旁邊的龍文章道。

龍文章愣了一下，故意裝作不知道江洋說的是什麼。

“什麼？”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他說的那些話，你內心深處是認同的。”江洋道。

龍文章沉吟了一會兒，然後看了一眼孟煩了。確定這個傢伙不會向虞嘯卿告自己，來謀求榮華富貴。

他開口道“對，我認同。不過我要強調一點，只是部分認同。誇誇其談，可是時局和現狀，又豈是書生口中的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江洋道“有時候我們覺得一潭水無比惡臭，於是我們想盡辦法地往裡面添水，希望稀釋這種惡臭。或者是從裡面挖出來幾塊淤泥，來減輕這種惡臭。

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潭水只會更加惡臭，而不曾有所減少。我的團座大人，您說說，想要讓這一潭汙濁的水，變得清澈見底，應該怎麼辦呢？”

孟煩了看了兩人一眼，清了清喉嚨道“咱們就是那水裡的癩蛤蟆，不應該想這些事情。”

江洋道“煩啦，你可不是那水裡的癩蛤蟆，你想要當那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可是你為了不讓自己失望，不讓自己孤單，於是你就將自己偽裝成了癩蛤蟆，不是嗎？

但是你知道，你不是癩蛤蟆，你甚至鄙夷那些癩蛤蟆，哪怕你現在看起來像是一隻癩蛤蟆。”

孟煩了一聽，一向牙尖嘴利的他，此時也不反駁了，而是選擇了沉默。

“那你說，應該怎麼把這潭水變得清澈起來？”龍文章看向江洋道。

江洋看了他一眼，而後道“你知道答案的，只不過你不敢說出來罷了。因為說出來，會要了你的性命。”

是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就是將水抽乾，然後將水潭底部腐臭的淤泥，爛掉的屍體，還有吸血的寄生蟲，全部清理出來。

然後再將清水注入水潭之中，那樣才能造就一個清澈見底的水潭。

可是誰都知道，那樣的代價過於沉重。而水潭底部的淤泥，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生。它會盡自己一切努力，阻止這種事情生。

它會用淤泥，覆蓋在你的身上，讓你變得和它一樣惡臭無比。或者是直接將你掩埋在水潭底部，活活壓死。

它有無數種方法，來阻止其他人將這一譚死水擾動起來。

“我不知道答案。”龍文章反駁道，“至少我不知道，該不該將水潭底部的淤泥全部清除掉。”

“或許有一天，你會成為淤泥的一部分。”江洋看了龍文章一眼道，“但是我相信，現在的你不會。因為南天門上的一千座墳，還在等著你去還賬呢。”

龍文章點頭道“是啊，一千座墳！可就是還了賬，我也不會成為淤泥的一部分，我不會·····”

他這樣說著，目光便落到了遠處的禪達城。

“虞嘯卿會！”江洋道。

“他？虞大鐵血這麼剛正不阿一人，會變成這淤泥的一部分？”孟煩了道。

江洋笑著說道“不是每個人，都有多麼堅定的信念。當有一天，他的原則和底線，會因為利益而妥協降低的時候，那麼他就會成為這淤泥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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