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說過族裡那些長老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阿孃，你說過的啊！

阿孃，從小你答應過我的事，就從來沒有失約過……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脖子上的阿花勒緊了我的脖子，驚叫起來，“阿妍，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哪兒？！

我停了下來，張了張嘴，半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輕聲，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這裡是哪兒……阿孃……她的墓……在哪兒……”

“阿妍……阿妍你怎麼了？！阿妍你別嚇我，阿妍？！”小蛇慌了，用頭蹭著我的脖子，哽咽道，“阿妍，阿妍你怎麼了嘛……”

“在哪兒？”我看著前方茫茫然好像要擇人而噬的黑暗，沒有回答阿花的問題，只是輕聲重複著，“在哪兒？”

那是一個小山坡。

不在巫家的祖墳中，不在巫家的山上，而是遠遠地埋在了一個小山坡。

一個小小的土墳，一塊模糊不清的木碑，上頭刻著凌亂模糊的字跡。

這就是我孃的墳墓。

我跪在墓前，怔怔地看著木做的石碑上凌亂不堪的字跡。

“罪人巫願因教女不嚴，使得傾天書在此代遺失，實愧於列祖列宗……所有罪過，皆由罪人巫願承擔，與小女無關，願祖宗慈悲……今罪人巫願自絕於此，不入族譜，不進祖墳，不冠姓氏……所有過錯都歸於罪人，只願小女一生安樂……”

不入族譜，不進祖墳，不冠姓氏。

血液好像凝成了冰，撕破了血肉，一往無前地走著，痛得全身都在顫抖。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難道……當初我不知道結果嗎？

不，怎麼可能？

作為下一代的家主，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將族中最珍貴的傾天書交給別人的後果？我怎麼可能不明白阿孃會遭受到的質疑？我怎麼會不知道我的後果？我怎麼會不知道？

傾天書，巫家最珍貴的，代代相傳的寶物。

我偷走了傾天書，我會被長老廢去一身功力，關在地牢，以死謝罪。

我知道。

可是阿孃絕對不會看著長老殺了我，阿孃絕對不會不管我的。

我也知道。

我知道我會被長老廢去功力，我知道阿孃不會讓我死，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逃出巫家阿孃會遭到巫家所有人的質疑和職責……是的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阿孃會死。

我不知道倘若不是我以死謝罪，那麼就會是阿孃以死謝罪……

我不知道在阿孃心中，將我放走的她是巫家罪人；我不知道阿孃會選擇以死謝罪；我不知道阿孃死的時候都不忘為我擋下過錯，祈求我一生平安……

我知道些什麼？！

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

漫天的雨從天而降，落在眼角，順著臉頰滾落。

眼前開始模糊，可是眼眶卻乾澀無比。

我咬著牙，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在地上。

所有的聲音都從我耳邊消失不見，所有的色彩都在我眼中黯淡褪色。

溫熱的血色從額上流下，我恍若未覺，只是自顧自地磕著頭。

為什麼呢？為什麼當年我要逃走呢？

如果我不逃走就好了……就算是死了也沒關係……

可是為什麼我要逃走呢？

耳邊好像聽到有什麼聲音在嗚咽地哭著，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