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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徐曼青原本腰上就還帶著傷,如今被皇帝這不知輕重地拍幾下,差點沒給拍趴下地去。

不過聽到東魯大捷,她心下也實在是高興得厲害,就差沒有喜極而泣殿前失儀了。

她匆匆向皇帝賀喜,又結著龍顏大悅的當口道:“恕臣婦失禮,能否讓臣婦問問,我家夫君他……”

心情大好的德宗自然無不可,徐曼青便趕緊問了項望山的情況。

若說到這在東魯徵夷中屢立奇功的項望山項將軍,軍中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雖然是以皇城禁軍之名到的東魯,但到後來,聲威卻軍功大振,險些沒把東魯之主的翼王給比了下去。

那傳令兵得知眼前的美貌婦人正是項將軍的結髮妻子且還看樣子還頗得聖寵的樣子,便更是不遺餘力地將項望山大大讚頌了一番,聽得徐曼青終於是忍不住落下歡喜的淚來。

可那傳令兵好話說得差不多之後,倒也多少有些面露難色,仿若有些話不知是該說還是不該說的樣子,讓好不容易剛把心定下來的徐曼青一下又緊張起來。

那傳令兵見瞞徐曼青不過,便也支支吾吾地說這項將軍雖然如戰神般勇猛,但也畢竟是血肉之軀。在最後的決戰中,項望山為擒拿羌王而被敵方大將所傷,但聽說傷勢不重,並沒有生命危險。

徐曼青這心呀起起落落地如同坐上了雲霄飛車一般,此刻聽得那傳令兵說項望山雖然受傷卻性命無憂,但也不敢十成十地相信。畢竟這種傳令兵都是報喜不報憂,誰知他會不會是因為怕說了不好的事情擾了這大捷的喜氣,故而便編出善意的謊言誆騙自己一番?

再說這古代大齊又沒有抗生素,哪怕是一些不起眼的傷最後也極有可能引發感染奪人性命,別的不說,光是被生鏽的鐵器所傷就有可能患上破傷風,此刻沒事不代表就真的沒事了。

只要沒見著項望山的人,徐曼青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下這顆心來。

徐曼青的擔憂滿滿地寫在臉上,德宗還覺得徐曼青既然是仙人託生那也應該能知曉項望山的情況才對。可是轉念一想有句老話叫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或許就算是仙人,對於與自己有關的命數也有參不透的時候罷。

德宗見項氏夫婦果然是伉儷情深,便好奇問道:“像你這般聰慧的女子,想嫁哪個權臣貴族不得?怎就偏偏看上了這項望山?”

項望山雖然神勇非常能以一當百,但畢竟出身平民長相也不算特別出挑,究竟是何種原因會讓徐曼青對他這般牽腸掛肚死心塌地。

徐曼青覺得今日的皇帝實在是反常得有些出奇,怎麼連這種別人家的私事也問將起來了?

徐曼青也不願多答,只是囫圇應道:“那是因為夫君對臣婦有大恩,臣婦這輩子除了他,是誰人都看不進眼裡去的了。”

德宗一聽,登時瞭然於心——這果然就是傳說中的仙人報恩哪!也不知這項望山究竟是結下了什麼樣的仙緣,今生才能得這樣美麗聰慧的女子為妻,實在是三生有幸。

沉浸在自編自導的神話傳說裡的皇帝高興得飄飄然,不久之後又收到了翼王決定儘快率軍入鹹安述職的上表,便說明翼王在東魯大捷之後決定把兵權交回,更是將心中的大石頭放了下來。

讓禮部核定了犒賞三軍的日子,又下了旨意讓聶定遠和項望山率領的禁軍先行班師回朝,又解了徐曼青和孔恩霈的禁,雖說還是隻能呆在宮中,但兩人卻可以隨意行走,只待等自家的夫君回來,一起升官封誥之後再一同回家便是了。

☆、

陽春三月的鹹安還帶著料峭的春寒,護城河旁的柳樹開始抽芽,遠遠看去枝條上似是覆有一層毛茸茸的新綠,但走近一看卻還是隻見枝條在風中晃動,非得細細地湊過去才能瞧見從小縫兒裡擠出來的嫩芽。

過了年關之後便已開春,此時正是冰雪消融之後的農忙季節,原本就熱鬧非常的大街小巷裡如今更是人頭攢動,小販中已經有扎著總角的小姑娘提著小竹籃子開始叫賣迎春花了。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意,民眾也因東魯戰事大捷而歡欣鼓舞,幹起活來也更帶勁了些。總之,真是一派欣欣向榮的繁盛景象。

此刻站在城樓之上居高臨下俯瞰四方的徐曼青卻沒有太多的心思欣賞這真實版本的清明上河圖,昨日她便已聽說先行班師回朝的禁軍已經抵達了安定門外,數千精兵需悉數駐紮在安郊軍營中休養,待翼王的人馬抵達之後再一併受賞受封。

只不過並非所有的將士都有機會出席宮廷裡舉辦的犒賞三軍的宴席,為了安全考慮,一般也只有一定品級之上的將領才能入宮面聖聽封。故而回抵安郊軍營之後大部分計程車兵都要回歸各自的屬營,待安置妥當之後,項望山一類的將軍才會上朝述職。

可雖然心裡明白大戰之後諸事繁忙,項望山極有可能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跨進這鹹安城裡一步。可明白歸明白,徐曼青卻從來沒有這般深刻地體會過什麼叫做相思熬人瘦。

日日這般牽掛著,到了後來,就連在夢裡能見著這男人一面都能讓她高興許久。如此這般,在已經知道項望山一行已經回到離她並不算遠的地方的時候,心潮的激動和澎湃便不用言說了。

原本同樣是對聶定遠牽腸掛肚的孔恩霈也想跟著徐曼青一起登上皇宮的城樓遠遠地眺望一番,就算看不見,但藉此解解心中的思念之苦卻也是使得的。

奈何孔恩霈如今已經顯懷,加之現下春寒未散有些地方還積著些許積雪薄冰,徐曼青便好說歹說地才把人給勸住了。

登臨遠眺,古代大齊的繁華讓她歎為觀止,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多年,自遇到項望山之後,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開始讓她有了歸屬感。

而這種歸屬感卻又時常被擱置在惶恐和不安之上,此時還真有點詩中“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意境。只不過這覓封侯並非是她所教,而不過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罷了。

徐曼青自覺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患得患失得厲害,再也不復之前的灑脫。如今雖談不上見景生情睹物思人,但確實明白冥冥之中情根早已深種,只恨不得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了才是。

身後的婢子見她矗立城樓上對外凝望許久,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人群微若螻蟻,密密麻麻的又哪能辨出個張三李四來?這陣子風又起來了,垂得身著棉服的她們都有些遍體生寒,便小聲勸道:“夫人,這會兒出來也有些時辰了,聶夫人在宮中也等急了。不如就回了吧?”

經婢子這麼一提醒,徐曼青這才回過神來。這城樓空曠,風颳得確實厲害,如今她已是手腳冰涼,再這樣下去指不定還真給凍病了。

徐曼青點了點頭,由著婢子給她重新攏好了被風吹開的披風,一眾人等這才開始往城樓下走。

徐曼青依舊有些晃神,再加上下城樓的石梯在背陰處,原來在上頭積的雪如今被踩成了堅滑的薄冰未曾化去,這石梯窄小又僅容一人透過。身旁沒有婢子的攙扶,徐曼青腳下一個不留神便狠狠地打了滑,眼看就要往梯子外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