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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曹皇后在太醫口中得知太子已薨之後便哭昏了過去,在昏過去之前,嘴裡口口聲聲地說翼王和趙顯恆就是殺人兇手,要讓皇帝重重地處罰翼王一脈。

這事看著雖像是事故,但也不排除翼王教唆趙顯恆故意激怒太子,以達到借事故之名除去太子的目的。

雖然這種說法有些牽強,但德宗痛失愛子,再加上之前早就對翼王心有猜忌,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哪裡能像平時那般理智地思考問題?

既然曹皇后都說了翼王是有心要謀害太子,德宗悲怒交加之下,便下了旨意將翼王和世子打入天牢。

而在高太后這邊,雖說她向來偏愛趙顯恆,但趙顯璋也是她親親的皇孫,她斷然沒有想過會因為這事害死趙顯璋。

摸著良心說,高太后也不是不知道曹皇后在這件事上與自己政見不合。高太后在後宮可謂是手眼通天,哪能不知道曹皇后多次在趙顯璋背後煽風點火從中作梗,平日裡也沒少找過各種由頭阻止趙顯恆與趙顯璋見面。

故而這次,高太后也是為了給趙顯恆多爭取些跟太子相處的時間,這才特意把曹皇后宣到自己的安華宮裡來,淨扯些有的沒的。

誰知也就是這樣一耽誤,曹皇后安排在太子身邊的人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跟曹皇后通風報信。也就是這樣一系列的巧合和因果,最後造成了今日的慘劇。

高太后被這事嚴重打擊,在得知太子沒了之後即刻就昏厥了過去,醒來之後又聽聞翼王和趙顯恆被打入天牢,更是哭天搶地悲慟不已。

待高太后稍微恢復點神智,便提出要去看一眼不幸死去的皇孫,誰知這一提議立刻被德宗制止了。

也不知德宗是不是出於對高太后的怨恨,竟然以“太子遺體有毀恐讓高太后受驚”為由拒絕高太后前往探看。

這理由也算是冠冕堂皇,因身為趙顯璋生母的曹皇后在看了兒子慘不忍睹的死狀之後,嚇得又厥了過去,到現在還沒清醒過來。

如此看來,那太子趙顯璋被馬蹄踏到的臉確實沒了原來的模樣。

張嬤嬤道:“就算人死如燈滅,太后怎能忍心讓自己的皇孫頂著那樣一張被踏爛的臉進到陰間?若是不想些方法出來將太子的臉恢復原狀,老身擔心太后日後定會夜夜夢魘,見到那沒了臉的小太子哭喊著問她要臉啊……”

徐曼青聽得毛骨悚然——這轉了一大圈的,這才終於明白了高太后為何要深夜宣召她入宮。

果然,張嬤嬤道:“雖說皇上已經下令讓最好的斂葬太監過來收整了,而且還宣了宮裡最好的國手從旁協助。可聽說太子的臉壞得太厲害,實在是沒法修補……”

“但太后又想起了你。你向來是個有能耐的,總能在關鍵時候拿出點別人想不到的點子來。”

“如今太子的人已經沒了,太后也只當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便跟皇上提及了此事。”

徐曼青一聽,這才明白為何方才第一個見她的人是德宗而不太后。

穩了穩心神,徐曼青道:“臣婦不敢誇下海口,還得先去看了太子遺體的情況,才能知可為不可為。”

徐曼青之前有過多年的執業整形醫師的經驗,但臨床操作的都是些大活人。且她專攻的是疤痕修復,這遺容整形卻是頭一朝碰到。

而太子又是由重大事故造成的死亡,在現代遺體整容專業來說,凡是因為機械、化學藥品等因素,或者交通事故等引起死亡,並引起遺體嚴重損傷或產生形態變化的遺體均屬於特殊遺體。

太子這一案例恰好屬於特殊遺體這一範疇,遺體形態的破壞較為嚴重,整容要求的技術含量較高。若想修復原狀,需要具備現代醫學的整容外科、骨科、縫合技術、材料學、雕塑、仿生技術、美容、化妝、美髮等方面的知識與技術。若是器官有損傷的話,更要涉及器官修復、器官塑造等技法。

一來,徐曼青不知太子的毀容程度嚴重到什麼份上,二來,在缺乏現代仿生技術和攝影技術且沒有助手幫忙的前提下,她有沒有這份能耐將太子生前的模樣還原還不好說。

徐曼青一邊換上素服,腦袋一邊在高速運轉著。

畢竟她已經遠離整容行業多年,而醫生又是個特別強調實務經驗的行業。舉個例子來說,只要中止醫師執業活動滿兩年的,執業醫師資格證就要被登出。這一點相對於其他實務行業來說是十分嚴格的。

有些走神地望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有著手指修長靈活,不再是她穿越之前的那雙因事故而留下了瑕疵的手。對於像太子這樣半大不小的孩子來說,女醫師的手因為更小巧,有時候能做到更精細的貼補和縫合。

曾經,她也被她的恩師讚歎過有著一雙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手,可那曾經的職業夢想,卻終止於一場車禍。

只是饒就是徐曼青本人也想不到,偏偏是陰差陽錯地來到了這個時代裡,反而讓她重新有了一展所長的機會——只是這個機會同時蘊藏著十分大的風險。若是成了便功德圓滿,若是搞砸了,也極有可能會被痛失愛子的德宗遷怒。

換好了素服的徐曼青嘆了口氣,只發現人生的道路無時無刻都充滿著未知的選擇,而此刻,項家未來的命運,都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接到了上頭的指令,在宮中專門負責斂葬的大太監提著死氣風燈迎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引路。

待徐曼青跟著他到了停靈處,那陰氣沉沉的斂葬太監這才回過身來道:“太子遺體便在裡邊,不知這位夫人以前是否見過屍體?”

徐曼青很想回答“見過”。因為就算是整形醫師,解剖課也是十分重要的必修課之一。

想起那會兒教授為了鍛鍊學生們的膽量,將一盒子的玻璃珠子往停屍房的地上胡亂一倒,就讓學生們在停滿了屍體的房間裡把所有的玻璃珠子都找出來,只要少了一顆,就會把所有人的成績都掛掉。

學生們逼不得已,便只得硬著頭皮鑽進那吹著冷氣的房間裡四處尋找。那不知藏在哪裡的教授竟然趁大家找得渾身發毛的時候忽然關掉了停屍房裡的燈,頓時尖叫聲四起,徐曼青當時也被嚇得臉色青白,心臟撲騰亂跳。

可也就是這樣不斷地鍛鍊著,發展到了後來,待徐曼青變成了大師姐的時候,經常會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攬著學弟學妹的肩膀告訴他們,某某教授提著的塑膠盒子裡面其實是今天高年級上解剖課要用的肢體、器官,甚至是泡在福爾馬林裡的頭顱。

待看到還沒開解剖課的學弟學妹們嚇得臉色青白的時候,徐曼青就忍不住開懷大笑——想當年,她也是被師兄師姐這樣嚇過來的。

想起那段在醫學院裡度過的青蔥歲月,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真有點恍如隔世的意味了。

只不過這樣“驚人”的經歷,徐曼青是打死都不能說出口的。對於一個在十分單純的環境裡成長起來的婦人,若是見過死人那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