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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無論她願意與否,她因之前三度進宮且被高太后下旨封誥一事,早就被歸入到高太后陣營之中了。

且這次項望山又出手救了高太后,項家與高太后之間的關係更是一目瞭然。若德宗執意如此,先不說翼王能不能得以保全,搞不好就連與太后交往甚密的項家也難以撇清干係。

如今局勢混亂不堪,徐曼青又記掛項望山的傷勢,只覺得胸腔沉悶頭疼欲裂。但此刻項望山受傷,她便是這項家上下的主心骨。

就是為了項望山,為了這個她苦心經營的家,無論如何她也得撐住才是。

項望山被從木蘭圍場送回來時天色已晚,後頭又是折騰又是聽聶定遠將事件的來龍去脈說道了一遍,待所有的事兒都盤順理清了三更都已經敲過了。

徐曼青送走聶定遠之後一直坐在床榻邊,看著依舊陷入昏睡的丈夫,只覺得心中如一團亂麻,絲毫靜不下來。

從客觀上來說,這次的圍場遇刺事件算是狠狠地打了徐曼青一個巴掌。在這古代社會,用以支撐整個家庭甚至是家族的男性家長實在是太重要了。項望山這段時日以來的溫柔體貼讓她有些忘乎所以,就連最最基本的賢內助的角色也沒有好好充當起來。

因為傷口的感染,項望山一入夜便害起了高燒,原本可以讓隨侍的奴婢伺候,但此刻被愧疚充盈了內心的徐曼青卻執意親力親為,現下正用蘸了冰涼井水的溼潤布巾替項望山做著物理降溫。

若不是這次她硬堵著脾氣不肯說半句軟話,項望山也不至於連要去木蘭圍場巡衛這樣大的事也隻字不提。

待到她後知後覺地從孔恩霈處得知事況,接踵而來的卻是她完全沒有意料到的意外。

想到這次夫妻吵嘴,項望山橫吃飛醋也不過是因為在意自己。作為一個封建士大夫,能保持這樣的剋制已經實屬難得,又怎能貪心地強求他先行說了軟話來哄自己開心?

這一次,項望山還好是在刀口下撿回了一條命,作為前整容醫師的徐曼青又何嘗不知,這樣的傷再往裡頭偏移半寸,自家丈夫便有可能交代在那場刺殺與反刺殺的惡戰之中了。

官場險惡刀劍無眼,若是在權力傾軋和刀光劍影中有半分分神,她現下便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寡婦了。

徐曼青越想越後怕,心中痛若刀絞,雖然理智上知道這種意外之事與她無半分因果關係,但情感上卻怎麼也無法得到解脫,反應到生理上便是怎麼也止不住落淚,恨不得項望山趕緊醒來將她狠狠地罵上兩句,也好讓她心下不那麼難熬。

卻也正是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才讓徐曼青越發看清了自己是再也離不開眼前這個跟驢一樣死倔又時刻挺直了腰板不忘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項望山因麻藥的緣故昏睡了多時,待藥性過去後只覺得口乾舌燥得厲害。

迷濛中忽覺有絲絲清甜的水從唇縫慢慢滲入,項望山吞嚥了幾下,只覺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便掙扎著睜開了眼,恨不得立刻牛飲下幾大海碗才好。

誰知一開眼,便看到自家媳婦髮髻散亂地坐在床邊,雙眼泡腫唇色蒼白不說,整個人憔悴得都落了型,完全失了之前窈窕佳人的神韻。

項望山一見這樣的徐曼青,立刻便將吳嶽澤的那檔子事悉數拋諸腦後,什麼氣惱都頓時煙消雲散了,想都沒想抬手就搭上了徐曼青的手,倒將還在小心翼翼地給項望山喂水的徐曼青嚇了一跳。

“你,你醒啦?!”

徐曼青大喜,趕緊湊過去探問項望山的身體狀況。

項望山的傷雖說看起來恐怖,但畢竟沒有傷到要害,就是失血過多外加傷口有些感染罷了。且現下養傷的條件也不知比當初在西南戰場上要好了多少倍,項望山心裡有數,自然而然地便出聲安慰,但徐曼青卻絲毫不敢大意,立刻讓人傳來膳食湯藥伺候著,她則親自動手一勺勺地給項望山喂進去。

項望山傷的不是手臂,吃這點東西其實不在話下。只是看到徐曼青因擔憂自己落了型,雖然心痛不已,但被這般悉心照顧又覺得通體舒暢,恨不得媳婦再這樣多待他一些。

徐曼青喂完了湯藥便扶著項望山躺下,柔聲道:“自我得知你沒有生命危險之後才敢跟娘說了你受傷的事,老太太嚇得不輕,左勸右哄地才服了安神的湯藥睡下了。你既已醒了,明日還得好好跟娘說說,莫讓她憂心才是。”

項望山點了點頭,握著徐曼青的手道:“你受累了。”

徐曼青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眼淚珠子又落了下來。

“都是我不好,前頭就不該跟你鬧脾氣。若不是我,也不會害你分了心,白白捱了這一刀……”

項望山道:“哪的話!這次若不是有杜二拼死相互,我也沒法全身而退。杜二的中心也是娘子你之前的善舉積下的福德,為夫在這事而上還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項望山替徐曼青擦去了臉頰上的淚痕,又將人扯到了床榻上。

小心翼翼地在項望山沒有受傷的一側躺下,徐曼青雙手緊緊地環著項望山的手臂,那模樣看著就像生怕他一個大活人飛了跑了似的。

項望山哪裡見過這樣脆弱無助的徐曼青,頓時心中軟了大半,長臂一攬便將媳婦給摟到懷裡了。

“你身上有傷……”徐曼青擔憂道。

項望山道:“沒事,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也不知道杜二那邊怎樣了?”

徐曼青趕緊道:“我已經派了人過去伺候著,如今沒訊息就是好訊息。”

若是杜二真挺不過去,項家的下人肯定會趕回來報喪。

項望山嘆氣道:“現下已經宵禁,待明日天一亮便把我叫醒,我得去杜家那邊親眼看看情況。”

徐曼青點了點頭,又將項望山身上的薄被掖了掖。

項望山這樣的傷勢尚且能讓她沒了頭緒,也不知紅兒那邊要糟心成什麼模樣才行。

睡意全無的徐曼青硬是熬到了天矇矇亮,便瞞著熟睡的項望山先行去杜家探看了。

昔日的主僕一相見,同病相憐的兩個女人都哭成了淚人兒。好在杜二在徐曼青去後便短暫地恢復了意識,大夫一看說是大喜,只要能醒便說明命從鬼門關拉了大半回來了。

紅兒聞言大喜,直說徐曼青是個有福之人,這不,她剛一來,杜二就醒了。

具備現代醫學常識的徐曼青自然知道杜二的情況雖然有所好轉但卻不能掉以輕心,又將傷後護理的諸多細節和注意事項一一說了,紅兒記不全的就讓下僕們都一起幫著記,飲食忌口事無鉅細無一不全,倒讓原本慌亂的紅兒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聽徐曼青說著說著心就越發定下來了。

項望山醒來見徐曼青不在,一問才知道她是先行去杜家了。項望山給項寡婦問了安,便也讓人抬著去了杜家。

項杜兩家就這般度過了最難熬的半個月,不過好在項望山因傷告假在家,因此躲過了朝堂上的各種暗流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