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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徐曼青一聽,便知道這被強硬塞進吳家門的吳夫人婚後不得吳嶽澤的歡心。先不提吳嶽澤是因生母受控,被逼無奈之下娶的這門親事,最要命是這吳夫人還是吳先孟正房太太那邊的人。

吳嶽澤在認祖歸宗之前所受的屈辱,多跟那正房太太相關,光就是這一點就已經在夫妻二人之間設下不可逾越的屏障了。

如今吳夫人找上門來求置妝之法其實不過是本末倒置,若無法將吳嶽澤心中的結解開,就算吳夫人打扮得如同天仙一般又有何用?

這也是徐曼青在這大齊頭一次遇到束手無策的情況,雖說她也能隨意給些改善的意見予吳夫人,但卻都是些治標不治本之法。若真為之,弄不好還砸了自己的名聲,倒不如以實相告來的實在。

那吳夫人聽出了徐曼青言語中的推拒之意,便又哀慼道:“不瞞項夫人說,我在十二歲那年因著貪玩,在外出郊遊踏青之時路遇強人,被綁去索要贖金。自那次之後,雖身子僥倖未被玷汙,但名節卻已盡毀,以至於到了待嫁之齡依舊無人問津。”

“後若不是姨母做主,我也進不得那吳家。可待我嫁入吳家之後,才知道自己夫君和姨母早已形同水火。”

“也為著這事兒,夫君對我十分不喜……”

“夫君對我視如蛇蠍,我原本便已經名節有損,夫君也不知是不是要下姨母的臉,我入門至今他也未曾碰過我分毫。”

吳夫人說及此,眼淚更是止也止不住。

“項夫人,你也許不知,在新婚第二日,婆子來新房裡查驗喜帕的時候,看到那上面一片淨白,眼底閃過的那抹戲謔之光……”

“我,我那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徐曼青一聽這才發現事態之嚴重。

雖說她也料到以吳嶽澤那樣剛硬的性子,定不會讓得罪過他的人好過。跟正房太太作對倒還說得過去,但這吳夫人怎麼說也是無辜受牽連,吳嶽澤又怎能這般意氣用事,連該給正妻的體面也一點都沒給?

若按吳夫人的說法,吳嶽澤在新婚之夜壓根就沒與她圓房,但無論吳夫人事實上是否完璧,她身子不潔一事卻是已經坐實了。而吳嶽澤這般作為自然是狠狠地打了正房太太的臉——將一個“破鞋”硬塞給寄養在自己名下的庶子,怎麼說也不是件光彩的事。

可就算給正房太太一個好看又有何用?吳嶽澤這般做,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罷了。畢竟自己的正妻名節沒了,他這個做丈夫的又能有臉到哪去?

“一開始,我以為是夫君聽聞我名節有損之事才對我心生厭倦,可後來偶遇夫君醉酒,聽他口口聲聲地喊著一個女子的名字……”

說及此,吳夫人眼神中不無閃爍,看向徐曼青的視線也帶上了幾分曖昧。

“後來差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夫君在認祖歸宗之前便識得項夫人您……”

“不過,不過那都是我夫君他一廂情願……”

吳夫人避重就輕道:“如今我只想求項夫人給我指一條明路,若是能讓我重得夫君歡心,就是讓我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呀……”

徐曼青一聽吳夫人提起那前塵舊事,臉色也不是太好看。

“吳夫人莫要聽風便是雨的,我與吳校尉之間清清白白,之前有所交集也不過是因為他對舍弟有救命之恩,後又幾次三番地照拂項家的緣故。但我與他是斷然沒有半分私情的。”

吳夫人忙應承道:“那是那是。”

徐曼青又道:“吳校尉家裡的事情我倒是從捕快王虎那裡聽說了一些。若論起你們夫妻感情不和,最根本的癥結還是在於他對你嫁入吳家的目的有所懷疑。”

吳夫人忙道:“這我也知道,但那畢竟是我的姨母,我夾在中間實在是左右為難……”

徐曼青搖頭道:“那你就錯了。在大齊,女子最講究的就是以夫為天。你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說句不好聽的,你百年之後,你的牌位也只能放在吳家受吳家後輩的供奉,跟你姨母有什麼干係?”

“再說了,你姨母在喪子之前一直欺凌吳校尉和文姨娘,這麼多年來他們之間的積怨已深,這其中的矛盾根本不是靠你一人之力就能化解開來的。吳校尉認祖歸宗後,雖說是記在你姨母名下,但實際是個什麼情況你也是最清楚不過的。”

“你姨母與吳副尉不合,又怕她年老之後無人照拂,這才挖空心思逼吳校尉娶了你進門。”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按照你姨母的盤算,只要有你在,就算吳校尉對她有再多怨恨,她也不至於完全失了仰仗。”

徐曼青嘆氣道:“你嫁入吳家,乍一看都覺得是你姨母仁厚,為名節有損的你尋了一門親事。可仔細一想,這其中歸根結底不也是為了成全她自己的私心麼?”

“我也不是存心想挑撥離間,但你想想,若是你姨母並未喪子,她會為了照拂你而讓她的親生兒子娶了你麼?”

吳夫人一聽徐曼青的話,只覺得如五雷轟頂,當即便愣在那裡了。

“可你畢竟心地善良,總想著在你夫君和姨母之間做和事佬。若我沒猜錯的話,但凡遇到事情,你在吳校尉面前應該都是在替你姨母說好話,我說得對是不對?”

吳夫人期期艾艾地道:“那,那倒是的……我,我還以為自己做的沒,沒什麼不對……”

徐曼青道:“你還真是錯了。你想想,吳校尉本就對你心有疑慮,又見你遇事皆偏向你姨母,怎能對你放心?”

“若一個男人對自己的枕邊人都信不過,甚至連睡覺都不能安寢,他又如何能對你生出其他的情愫?”

徐曼青嘆氣道:“如今你應該做的,並非是要整治什麼妝容,而是要讓吳校尉徹底地信任你,讓他覺得你無論如何都是會站在他那邊的才行。”

說句不好聽的,若她是吳嶽澤,估計會做得更絕。比如說抬一門妾室,讓妾室生了兒子再記在吳夫人名下,但兒子也尋個由頭不讓養在吳夫人房裡。這樣一來,別說是不碰吳夫人這麼簡單了,就連這女人後半生的依靠都給剝奪了,還避免了吳夫人仗著孩子要挾自己,豈不是更釜底抽薪?

吳夫人聽到關鍵之處倒是收了眼淚。

徐曼青的這番話雖說不那麼中聽,但卻切中要害。想那吳府裡上上下下安插的都是她姨母的人,又有哪個不要命的敢跟她說這種大實話?也就只有徐曼青這樣不怕得罪她姨母的旁觀者,才願意這樣一陣見血地將真相和盤托出吧?

呆愣了半晌之後,那吳夫人總算幡然醒悟。只聽她道:“多謝項夫人提點,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徐曼青見她把話聽了進去,心下倒也鬆了一口氣。

“你既然來了,便也別空手回去。我這邊正好有一套新做出來的水晶步搖,是連珍顏閣那邊都沒上架的新貨。”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吳夫人也是個長相出挑的,為自己夫君好好打扮一番是斷然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