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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況且這事歸根究底說起來是哥哥不對,若不是阿孔親耳從他的話裡聽出來他的嫌棄和鄙夷,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反彈。”

“但如今阿孔卻只說要和我家退婚,可無論空老爺怎麼逼問原因也是隻字不提,完全沒有要將我哥拖下水的意思。”

徐曼青道:“真想不到阿孔不過是閨閣女子,卻有這樣大的氣度和魄力……”

聶書梅啜泣道:“若這件事真成了定局,阿孔的下半輩子就全完了!”

“別的不知道內情的人我不管。阿孔原先這麼期待這門婚事,甚至為了哥哥還來求嫂子你幫她把臉治好。如今阿孔為了哥哥吃了這麼多的苦,但哥哥卻將她害成這樣……我也不想認這種沒良心的哥哥了!”

徐曼青糾結道:“阿孔聽不進她爹的話,那她娘又是怎麼勸的?”

聶書梅道:“孔夫人哪能不勸啊,嘴皮子都快說破了,哭得比誰都厲害。其實孔夫人最怕的不就是自家閨女因為這件事落了個壞名聲,之後再嫁也不可能嫁到好人家麼?”

“可阿孔說了,退了婚找不到夫家也沒關係,反正天下男子皆薄倖,都是些重色輕義的。跟這些男人過一輩子還不如去水月庵剃度了當姑子來得好。”

徐曼青又問:“那後來呢,這吵也吵了鬧也鬧了,阿孔現下情況如何?”

聶書梅紅著眼道:“她還能好到哪去?雖說是女眷沒有動家法,但已經被孔老爺下令關在了祠堂裡,飯不給吃水不給送的,說是等她什麼時候想清楚想明白了再放她出來。”

徐曼青大驚失色道:“這糊塗的孔老爺,難不成要逼死自己親生閨女不成?!”

徐曼青罵歸罵,可還真是心知肚明像孔家這種極重名聲的,為了家醜不外揚,還真有可能會在這件事鬧大前把親閨女活活餓死。大不了到時候跟太后回稟說是孔恩霈在婚前得了急病香消玉殞了,也不會讓她擔下無故退婚這種惡名。

這便是古代名門閨秀的悲哀——成婚一事又怎麼可能是孔恩霈自己一個人的事?若這件事不壓下去,孔家又不止孔恩霈一個閨女。這惡名一出,別說孔恩霈要被搭進去,就是孔家其他的小姐也會因為這件事一起受累。畢竟治家不嚴門風不正這種罪名可不是人人都能擔得起的,大家族的潛規則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思及此,徐曼青急得直打轉,但就算她是個穿越女又如何,世事總是有人力所不能及的。現在鬧成這樣,她和聶書梅是既擔心又內疚,可就算急到嘴上長泡,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個良策來。

因有未婚女眷在,項望山隔著屏風在花廳另一旁端坐著,將兩個女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沉吟了片刻,項望山道:“如今事情已經鬧到孔家去了,已不像之前那樣是可以內部解決的問題了。我與娘子畢竟是外人,該做的盡力了該勸的也沒少勸。”

“小妹你回去只管將你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所有事情都跟定遠說道去,至於他是個什麼想法,打算採取什麼樣的對策都由他。”

“就算他還是執意要退婚,我也不會再攔。”

“項大哥……”

“夫君……”

徐曼青和聶書梅當即傻了眼——如果連項望山都撂挑子的話,這件事情哪還有轉圜的餘地?

“你們不必再勸。”

“回去告訴你哥哥,若是孔九小姐因為這件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項望山日後定會替她討回公道!”

項望山說罷揮袖而去,聶書梅又慌有急,隨即哭倒在徐曼青懷裡。徐曼青又想攔著項望山又要照顧聶書梅,如今是□乏術顧此失彼。

好不容易安慰了一番聶書梅,徐曼青也只得先派人將她送回承宣使府去。

臨行前,徐曼青拉著聶書梅的手道:“你且跟你哥哥好生說說。他不過是任性胡鬧了一點,但若是孔家真鬧出什麼人命來,他內心必定不會好受,難不成他下半輩子還真要揹著這樣的良心債過活?”

加之聶定遠與孔恩霈在木蘭圍場已有一面之緣,若不是因為孔恩霈就是他的議親物件的話,說不定早就看對眼兒了。

徐曼青憂心忡忡地將聶書梅送走了,這才轉身回了內室,看到正坐在八仙桌前喝悶酒的項望山。

“夫君,你又不是那種真能下狠心不管的人,方才又何必在聶小妹面前撂狠話?”

項望山將徐曼青抱在懷裡:“知我者娘子也。”

“我是不會真不管,但就算再想管也得建立在定遠對這門婚事的態度的基礎上。”

俗話說得好,牛不喝水強按不了牛低頭,聶定遠若是真的犯了二,項望山再想幫也是幫不了的。

如今這般,還真要看聶定遠和孔恩霈兩人的造化了。

孔家祠堂內,一抹素白的身影正跪在孔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只見她雙手合十雙目緊閉,頭微微低垂著,像一尊雕像般靜靜地跪在蒲團上。

孔恩霈如今滴水未進地在祠堂裡跪了整整一夜,屋外的婆子早就熬不住,坐在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這次她爹是動了真怒,平日裡娘還尚且能偷偷地給被罰的哥哥們遞送飲食進來,這次是她長這麼以來初次被罰,誰知一下罰便得這麼重,比起她最皮的嫡親三哥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孔恩霈在祖宗牌位前冷靜了一個晚上,火氣倒不像剛從木蘭圍場回來時這麼大了。

想起在圍場上初見的那個聶定遠,若沒有聽到他後來情急之下冒出的肺腑之言,那還真是一個會讓人怦然心動的英武男子。

她在孔府這種書香門第裡呆得久了,一直以為男人都是像爹那樣文文弱弱,說話時刻不忘將之乎者也一類的詞掛在嘴邊上的。

今日得見聶定遠,她才算是知道原來帶著點危險和痞氣的男人對於女人來說更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無法否認,在從項望山嘴裡聽說這救了她的男子就是同她議婚的聶家嫡子之時,她心中竟有一種暗暗的竊喜,甚至連他之前為了輕薄她而落在她臉頰上的吻也變得曖昧多情起來,當時端的是一腔少女之情,惹得心口如小鹿亂撞無法平靜。

可惜這峰迴路轉的,原來聶家公子不僅不歡喜她,還將她視若敝履。

之前聶書梅聞訊趕來好言相勸,孔恩霈略施小計套了一下話,才知那聶定遠在太后指婚的懿旨下來的當天便大鬧了承宣使府。

幾乎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就是那個要拖累他下半輩子的“孔九麻子”,是個臉上流膿的醜陋女人,哪配得上他這般風神俊秀的諸衛大將軍?

孔恩霈在聽到聶定遠親口說出那難以入耳的外號的時候,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掏空了似的,腸胃都糾結在一起,渾身疼得厲害。

想起自己之前早在聶書梅和徐曼青面前為了這個男人丟盡了臉面,一股邪火上來便也不管不顧地跟爹提了要跟聶家退婚之事。

可她卻比誰都清楚,太后親指的婚事豈是說退就能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