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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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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盛恆氣急敗壞道:“這還讓我怎麼退?我也不是沒提出給堂侄過繼的提議,但這刁婦找了各種藉口推三阻四,難不成還真要把這家產全都留給她不成?!在咱大齊,從古至今就沒這個理兒!”

徐曼青沉吟了片刻,這才稍微放軟了姿態道:“娘和我也並非不願意過繼子嗣,只是如今婆婆她還沉浸在親兒子出事的痛楚中無法接受現實,就算要過繼,那也應該等到官府規定的半年期限後再行討論。族叔現在就這般火燒眉毛地逼娘做這件事,豈不是要在老太太的心窩子裡捅刀子麼?”

一直跟在小捕快身後沒搭腔的衙役們聽著也覺著那項盛恆十分過分,便也幫忙搭腔道:“上吊也尚且要喘兩口氣呢,哪能失蹤名單一公佈就即刻給人銷了戶的?”

試問誰的人心不是肉長的?就算要勉強自己接受現實,也是需要時間來療傷的。可恨這項盛恆滿口仁義道德的,字字不離要為項望山“著想”這一出發點,擺明了就是做賊心虛、此地無銀罷了。

徐曼青道:“若族叔答應先將過繼一事押後半年再議,且在這半年裡允許我和婆婆繼續住在這菸袋衚衕裡,那我可以先將這座屋宅的房契交給族叔保管。這樣一來,族叔就不必擔心我事後會賴著不走了。”

小捕快一聽,便覺得徐曼青提出的這個條件似乎讓步得有些太多了。要知道這房契一旦落到項盛恆手裡,項盛恆隨時可以拿去官府過契——畢竟項望山已經被銷了戶,項家宗族收回子嗣的房產是合理合法的。

見小捕快一直不著痕跡地朝自己使眼色,徐曼青淡定地回望了一眼。小捕快一看徐曼青似留有後招的樣子,才稍微放了點心,把話茬給接了下去。

“這位項族長,既然你的侄媳婦都已經退讓到這份上了,你若還這般咄咄逼人鬧出大事的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項盛恆見這幫官差衙役明顯是在拉偏架,明面上看著公正無私保護弱小,其實根本就是站在徐曼青那邊的。原本他滿打滿算要在今日就將所有的“事情”辦完,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如今奈何形勢比人強,這徐曼青性子剛烈不說還有官府中人做後臺,他也不能把事給做絕了,至少先把這套三進的宅院給弄到手裡不是?

考慮了半晌,項盛恆道:“那便這樣定下吧!可至多半年這事情就一定要有個定論,再拖下去就不成體統了!”

徐曼青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此這般,就請族叔在官差的見證下隨我進去取房契吧!”

項盛恆見徐曼青總算識時務了一回,這才裝模作樣地哼唧了兩聲,甩甩袖子要跟徐曼青回屋取房契。

徐曼青走了兩步,見項盛恆身後還跟著兩個他帶來的青壯男子,隨即皺了皺眉頭。

“雖說大家都是項家人,但畢竟親疏有別,我這內宅如今住的都是女眷,族叔一人進去便可,帶這麼多人實在於理不合。”

項盛恆諒徐曼青一個弱小女子也耍不出什麼么蛾子來,便朝身後跟著的人示意讓他們在原地候著,自己則跟著徐曼青入了內室。

那小捕快坐在廳堂中正納悶著,任他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徐曼青這小女子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方才她還一副要跟項盛恆死磕到底的模樣,怎麼一轉眼就做出如此大的犧牲,連安生立命的房子都拱手讓人了?

小捕快剛想著,便聽到內室裡傳來一陣激勵的爭吵聲。

只聽徐曼青在裡頭髮出了一聲慘叫,隨之又聽她大喊道:“族叔,這萬萬使不得,這可是太后御賜給我的寶物啊……啊!!!”

緊接著又是一陣噼裡啪啦的震天雜響。

眾人聽徐曼青喊出了太后的名諱,此時哪還顧及得到什麼禮數不禮數的問題?只見在小捕快的帶領下,眾衙役立馬橫刀衝進了內室。

進到內室一看,只見各色器皿瓶罐掃了一地,櫃子裡裝著的上好的綾羅綢緞散得到處都是。而徐曼青則額角流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她身邊躺著的,是一雙被磕壞了一角的精緻頭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捕快見徐曼青傷了,音量難免大了些,直把立在一旁的項盛恆給嚇了一跳。

徐曼青捂著額上鮮血直流的傷口,淚流滿面地朝項盛恆哭喊道:“族叔,雖說我嫁進了項家就是項家的人,但這綠雪含芳簪是太后賞賜給我的寶貝啊!如今這房契給你了還不成麼?連這天家御賜之物你也敢染指,族叔你就不怕承受不住這個福分折了自己的壽麼?”

那項盛恆聽徐曼青這般一說也頓時急了眼。

“你這刁婦瘋婆子少在那邊胡說八道!我只不過是跟你進來拿房契罷了,什麼時候要動過你其他東西了?!”

徐曼青直接回過頭去爬到小捕快身旁,用染了鮮血的手抓住了小捕快的衣袍下襬。

“官爺,您可得幫民女做主啊!”

“並不是我不願交出太后御賜的寶物,只是這些東西當時都是太后金口玉言說是賞給我的,我怎麼敢隨便轉手於人?”

“族叔見我在拿房契的時候開了這些放置寶物的箱籠,看到了這對綠雪含芳簪,便揚言說要一併帶走。可惜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聽。”

“民女哪裡肯依?就怕太后怪罪下來,民女的小命都不保啊!”

徐曼青啜泣道:“可我剛想搶回那對簪子,族叔他,他便對我動粗,還將我推倒在地。”

用顫抖的手撿起碰壞了一角的簪子,徐曼青大哭道:“如今這御賜之物壞了,可如何是好?!”

那小捕快一聽這項盛恆竟然鬧出了比人命還大的事情來,頓時暈了腦袋,立刻就讓人把項盛恆給架住了。

那項盛恆見徐曼青這般說道,倒也急紅了眼,不管不顧地大罵開來。

“你這小賤蹄子竟然敢血口噴人!明明是你自己開了箱籠就莫名其妙地把這些東西往地上掃,然後也是你自己把頭往桌角磕去的!我什麼時候動過你一根寒毛了!”

徐曼青也不分辨,只是滿頭是血的抱著破掉的簪子哭。

徐曼青本來就是美人胚子,雖然現下形容憔悴披頭散髮的很是狼狽,但這梨花帶雨的模樣生生能讓人生出憐憫之心來。

相比而言,那項盛恆五大三粗的,此次登門明顯就是衝著錢財來的,而且還帶著堪比打手的六七個青壯年男子,若不是官差及時趕到,估計都已經把項寡婦給抬走了。

雖然事發當時沒有第三者在場,但這形勢明顯要對項盛恆不利。

要知道,放在古代,又有哪個女子有膽量為了栽贓他人而把御賜之物給摔了?

可惜蟄伏在“徐青”這副軀殼裡的女子根本就不是盞省油的燈,這柔弱的外表有時候也能成為攻擊他人的利器——試問當一頭受傷的小鹿倒在豺狼身邊的時候,誰會認為加害者其實是那隻小鹿而非豺狼呢?

都說思維定勢害死人,但若運用得好,也能成為保護自己的一大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