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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紅兒也在一旁抹眼淚道:“老夫人這幾天食不下咽睡不安穩的,又清減了不少……”

多日來在戰戰兢兢中積累的壓力在到家之後終於徹底釋放了出來,徐曼青只覺得此刻頭痛得厲害,但想到在這陌生的時代總算也有幾個人會真心惦記著她的生死安危了,倒也生出了些許歸屬感來。

在好言安撫了項寡婦一番後徐曼青才回屋歇了去,而之後沒過多久便是年關,沒人會在這段時日裡辦婚嫁及笄一類的事,徐曼青便心安理得地休養了一段時間。

年前的幾天降溫得厲害,大年三十的晚上下了厚厚的一場冬雪。

這古代的城市冷起來也要更厲害些,徐曼青索性整日窩在炕上,就連吃飯喝水也不願下地,直接搭個小木桌,圍著棉被暖和和的,與項寡婦和那兩個小丫頭湊了一桌,打葉子牌消磨時間。

悠悠哉哉地度過了在大齊的第一個新年,徐曼青原本還想讓入宮伺候太后的事淡些下來再做打算,誰知剛到年初五,項家就受到了拜帖,說是有幾個皇親國戚指名要徐曼青接妝。

原來元宵節那日又有宮宴,而徐曼青受太后青眼的事兒早就不脛而走。要知道,國手一級的御用妝師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請到的,於是那些不敢逾制去請國手的人家自然會盯上徐曼青這種能與國手相提並論的妝師了。

如今這無心插柳的,徐曼青竟比珍顏閣的“妙手”還要更搶手了。

於是,又是那句老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徐曼青接下來的日子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時間轉眼到了四月,正是鶯飛草長萬物復甦的時節,可惜遇上了陰雨連綿的清明,那空氣的溼度大得讓人有些難受。

徐曼青是入門第一年,雖然未曾見過項望山,但給自家公公掃墓卻是理所應當的。

隨著項寡婦到了鹹安城外的墓地祭掃,踩得一腳深一腳淺的泥巴不說,整個人都被那牛毛細雨給沾溼了,徐曼青感覺自己有點即將發黴的跡象。

回到家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兒,下一刻大門就被人敲得震天響。

好在外頭有紅兒去應門,徐曼青有空換了雙乾淨的鞋子,還沒等走出去,便看紅兒風機火燎地跑進來壓低聲音對她耳語道:“敲門的是南衙門口的捕快大哥,他說大事兒了,讓您趕緊隨他去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徐曼青一聽心下一個咯噔——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如今這小捕快如此著急地找上門來,想必不會是什麼好事。

隨意編了個理由不驚動項寡婦,徐曼青出門扯了那小捕快就往附近茶樓的方向走。

待到了茶樓雅間,那小捕快甚至等不及上茶,便苦著個臉對徐曼青道:“嫂子,這事您可得先有點心理準備。”

徐曼青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莫不是我家夫君出事了?”

小捕快無奈地點了點頭。

“不瞞嫂子說,其實我是受了頭兒的託過來給您傳口信的。照理說我這在衙門口待的人怎麼也不可能訊息這般靈通。好在頭兒現下畢竟是有品級的武官,門路廣,這明裡暗裡的訊息也懂得多些。”

徐曼青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後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捕快道:“頭兒說,西南戰事已經收尾,陣亡名單從邊疆發回來了。”

“他,他死了?”徐曼青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些許顫抖。

小捕快撓了撓後腦勺道:“倒也沒到那份上。不過……”

涉及到人的生死,徐曼青難免有些激動。

“不過什麼?”

“哎!”小捕快道,“項望山的名字雖然不在陣亡名單上,但卻被記在了失蹤名單上。”

“失蹤?”徐曼青有些不明就裡。

小捕快道:“一般來說,在戰場是失蹤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戰死了但屍首沒有尋到,二是士兵趁亂逃了……”

在兩人說話的當口,方才點的茶水送上來了,徐曼青趕緊倒了一杯熱茶灌下去,才讓從裡冷到外的身體稍微有了一些熱度。

“雖說我沒有見過我家夫君,但從我婆婆平日裡對他的形容看來,以他的品行和為人,不應該臨陣脫逃才對。”

那小捕快接話道:“其實若我是嫂子你,我倒寧願他當了逃兵,至少這般還可能留得條性命在。”

“若項望山沒有當逃兵卻又失蹤了的話,那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徐曼青心下亂得厲害,雖說她對項望山這個掛名夫君談不上有多大的情分在,但一想到項寡婦這把年紀了若是經歷喪子之痛,能不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還不好說,況且現下她與項寡婦之間有了深厚的感情,她實在不願看到自己身邊的親人悲痛欲絕的樣子。

而更要命的是,若作為獨子的項望山被確證戰死,那項家就成了絕戶。沒有了可以支撐門面的男人,哪怕只是個名頭上的,也會讓這個家庭接下來的生活舉步維艱。

“那若是在戰事結束前還是未能確定我夫君的生死的話,官府那邊會如何處置?”

小捕快道:“對於這種情況朝廷還算仁慈,若是沒有證據證明士兵是叛逃失蹤的話,在戰事結束後的半年內都可以由家人申報死亡。家人申報之後便會立即消去戶籍免去人頭稅,按戰死論發放撫卹金。”

徐曼青道:“那若家屬一直拖著不願申報呢?”

“半年後只要項望山不出現,官府會強制將他的戶籍剔除,依舊按戰死論。”

徐曼青聽完只覺得脊背發涼,登時只得靠在椅背上,臉色青白得厲害。

這麼說來,如果項望山在官府發出佈告的半年內不現身的話,項家就真真是絕了戶了。

小捕快見徐曼青臉色難看,趕緊在一旁勸慰道:“這也未必一定就是噩耗,前線兵荒馬亂的,搞不好在統計名單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弄錯了也說不準呢?”

徐曼青擺了擺手表示無礙,蒼白著臉道謝道:“多謝小兄弟前來告知,只是這實在是晴天霹靂,如今我知道便也罷了,我婆婆那邊能拖一天就多拖一天,小兄弟可千萬別讓她老人家知道才好。”

小捕快趕緊點頭應下了。

徐曼青遇事一般都習慣於做最壞的打算——若項望山真的戰死沙場,那麼她最多隻剩下半年的時間可以為項家的未來做打算了。作者有話要說:呃,本文不虐女主,大家不用擔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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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捕快早就知道了吳嶽澤對徐曼青的心思,況且大齊也並未明令禁止寡婦改嫁,雖說若是日後徐曼青改嫁給自己的頭兒對項家來說是不大厚道,但總好過讓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一生都葬送在這望門寡裡吧?故而那小捕快有意無意地總想把話題往吳嶽澤那邊扯。

“我充其量就是在中間傳了個信而已,若嫂子你真心想道謝的話,不如親自跟我頭兒說去。”

在這種節骨眼上,徐曼青除非真心有攀附吳嶽澤的想法,否則斷然不會在收到訊息後立刻去找他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