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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徐曼青咋舌,這不是明擺著的綁架麼?

若吳大娘是被別人綁走的,尚且還能報個官鳴個冤啥的。可自己的娘被自己的親爹綁走,在大齊卻連個說理的地兒都沒有——那完全吳府裡頭的私事,沒人會吃飽了撐著閒著沒事去橫插別人的家事一槓。

“可如今頭兒若是要認祖歸宗,必定是要喊自己最反感的那個正房太太一聲‘娘’的,而吳大娘充其量也只能是個妾,以後便只能做個姨娘了。”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發現自己犯二,把尉遲額駙和吳捕頭的爹都設定成了侯爺(眾人吐槽:你是有多愛侯爺啊喂~),所以小修了一下前文,將吳捕頭的身世改了一下。大家見諒~

57章

徐曼青聞言不禁皺了眉頭,這局面就算放在現代也是個解不開的死結,更何況是在這種封建等級分明,為人處世最講究個忠孝仁義的大齊?

在這種這親親尊尊的時代裡,父親丟棄私生子、爺爺打死逆子之類的事情雖然也會被社會輿論所指摘,但卻不會被過多追究。可若是倒轉過來,若是發生兒子拂逆父親、孫子誤殺祖父之類的事情,那性質可就十分嚴重了。

再加上吳先孟先斬後奏地把吳大娘給弄到府裡去了,如今就算不是出於對父親的孝悌,看在吳大娘的份兒上,吳嶽澤也必須低這個頭。

可雖說人在屋簷下,吳嶽澤如今被形勢所逼,命運半點由不得人,但真正要下定決心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的那一刻,那便說明了他必須要將一些向來被自己看得很重的東西徹底地踩在腳下——比如說信念,比如說尊嚴。

徐曼青十分相信吳嶽澤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郎。

他長到這個歲數,頂著一個私生子的尷尬身份和寡母蝸居在這偌大的鹹安城裡,這些年想必光是看人的白眼就已經看飽了。吳嶽澤也明知自己有個當大官掌實權的爹,但也還是自己熬著在南衙門口當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捕快,這些年來靠著過硬的業務能力還混上了捕頭的位置,眼看這清貧困苦的日子就要熬到頭了,誰料到卻出了這等破事。

也難怪向來自律的吳嶽澤會翹班買醉了,換成是她徐曼青,當年不也是被那檢察官的前女友氣得個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宅在家裡好幾天除了躺在床上啥事都不想幹麼?她那時候不過是因為一個失戀就弄成了那樣。

說難聽些,天涯何處無芳草,她若是沒出車禍,等熬過心頭了那關,不也一樣能把自己的生活繼續有聲有色地經營起來麼?

可吳嶽澤不一樣。

他一旦選擇進入吳家,那不僅意味著他的“母親”必須換人,而且待自己的親孃百年之後,吳大娘的靈位也是進不得吳家祠堂的。

終其一生,他都要給那個自己怨恨的女人磕頭問安,就連熬到她死了,也要在她的牌位前供奉香火。

可能這些在現代人眼裡看起來似乎不算什麼太大的事,可在相信靈魂不滅、事死如事生的大齊,供奉祭祀卻是頭等重要的大事,否則為何新帝登基之類的重大儀式的首要環節就是祭祀宗廟呢?而古代東方敵對國家之間打仗或是農民起義之類的,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刨祖墳毀宗廟,這跟西方國家打仗的戰勝方最愛做的就是去摧毀供奉著宗教神明的神殿的這種事情在本質上是完全一樣的。

吳大娘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大齊女人,以夫為天的觀念幾乎已經與她的靈魂融合在了一起,在這件事情上,她的“變節”是完全在情理之中的。

可吳嶽澤卻不一樣。

他有骨氣,站著的時候身板總是挺得直直的,目光深邃而堅定。

他有理想有抱負,但卻不屑於卑躬屈膝地走捷徑。

吳家現下丟擲的這種橄欖枝,在他的眼裡不過只是嗟來之食罷了。

他最弱小落魄的時候尚且不稀罕,更何況是生活已經逐步走上正軌的現在?

若說別的人鼠目寸光不能理解吳嶽澤這般執拗的原因何在,她徐曼青作為一個現代女性,卻是最能體會不過的。

都說只有春播夏耕才會有秋收的喜悅,可那吳先孟同志卻想直接跳過經營父子間情誼的階段,直接收穫吳嶽澤這個出色的兒子,他的算盤打得也真是太“好”了些。難道他就不怕現下這般逼迫吳嶽澤,等到了最後,卻會被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反咬一口麼?

徐曼青腦袋亂糟糟的,連走在前面的小捕快腳步驟然停下都沒注意,險些撞了上去。定眼一看,原來是吳家到了。

那小捕快進了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讓徐曼青在大堂處等著。畢竟再進去就是內室了,她是項家的媳婦有頗多不便,還是留在大廳比較好。

“嫂子別擔心,我這就進去把你弟弟給換出來。”

徐曼青點了點頭,見小捕快閃身進了內室之後,便趕緊走進廚房翻了一下,果然在一旁的小木櫃裡發現了一瓶醃好的梅子。

梅子這東西解酒最好,像吳嶽澤這種一看就是有酒量的男人,家裡人一般都會給備上一些的。

徐曼青剛想生火燒水熬梅子湯,便見徐奮也從內室出來找她。徐曼青一看自家弟弟,差點沒翻出個大白眼來。

原來徐奮被那喝高了的吳嶽澤吐得滿身都是,就連頭髮上都沾有不少不明物體,整個人又酸又臭的,差點沒把她給燻死。

得了,好端端地出一趟門卻被殃及池魚,現在徐奮一臉苦悶的樣子,不好好洗漱一番根本就沒法見人了。

徐曼青無奈,便又支起一口大鍋給徐奮燒水,還招呼他趕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洗洗。

好在現下不過是晌午,日頭也挺火辣,這衣服弄到院子裡晾一晾應該很快就能幹了才是。

徐曼青頓時忙得團團轉,先是給徐奮燒了熱水讓他洗澡,同一時間還在小壺裡把梅子湯給熬出來了。

把梅子湯遞了進去,又馬不停滴地舀水將徐奮和吳嶽澤的衣服都給洗了,不然能活活燻死個人。

讓徐奮用薄毯子蓋著,徐曼青陪著弟弟在吳家大廳裡等衣服晾乾。可惜這沒事可幹的時間過得特別慢,徐曼青坐著坐著就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可還沒等她打足個飽盹,便聽到內室裡傳來一陣乒呤乓啷的聲響,還沒等回過神來,便見吳嶽澤胡亂地穿著箇中衣,披頭散髮地從裡面晃盪了出來。

徐曼青嚇了一跳,又見那男人的雙眸似還有些混沌,便知道他酒還沒全醒,估計是方才被灌了醒酒湯之後恢復了一些行動力,便又開始耍酒瘋了。

那小捕快也跌跌撞撞地從內室裡趕了出來,一張還算白淨的臉脹得通紅,額上腫起個老大的包,明顯就是方才不知怎麼回事給磕到的。

只見他從身後一把將吳嶽澤熊抱住,死命地往內室拖,一邊拖還一邊求爺爺告奶奶地喊著:“頭兒你給我清醒點兒!這項家嫂子還在外面呢!你看你這樣子成何體統……”

若是頭兒酒醒了知道他阻攔不力讓徐曼青見著了這種狼狽的場面,他就是有多少條命都不夠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