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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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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曼青掐的時間剛剛好,玉芍的妝容剛弄好沒多久,外面即刻就有丫頭來通傳讓玉芍到後臺準備了。

徐曼青拿起一張與玉芍舞衣的料子一模一樣的輕紗,蓋在了玉芍的頭上。

那紗幔料子很是輕薄,可隱約看見玉芍的五官輪廓,但卻將臉上的妝容暫時遮擋了起來。

“來,跟我念——我叫不緊張~”徐曼青俏皮道。

玉芍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跟銀鈴一般動聽。

徐曼青道:“我會溜到你之前安排好的小隔間裡看著你,只要踏上了舞臺,你便就只是那個在秋海棠下翩翩起舞的棠紗妃子,世上的榮辱皆與你無關。”

玉芍微微點了點頭,便開啟門扉走了出去。

玉芍的小丫頭跟著徐曼青一起收拾擺放得到處都是的上妝工具,待收拾好了之後,徐曼青便又在臉上蒙上了輕紗,跟著小丫頭去了那個小隔間。

小隔間雖然可以看到舞臺的全貌,但畢竟不在主場,而且也只是一個擺放雜物的簡陋閣子。

徐曼青也不在意,她只是想看著玉芍將棠紗妃子舞完便會立即離開,畢竟這環綵樓是是非之地本就不宜久留,玉芍弄到的這個小破隔間如果不是因為實在不適合做觀賽的場地,早就被鴇兒給當成座位賣出去了。

徐曼青進到隔間裡之後,正好看到了在玉芍之前出場的宵香樓安儂的舞蹈。

雖然徐曼青只是看到了安儂後半部份的獨舞,可饒就是像她這般看不順眼安儂那種背地裡插人幾刀的陰狠做法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宵香樓的頭牌確實有與玉芍爭奪花魁的本事。

安儂的舞曲名為“上邪”,雖然出自漢樂府民歌,可如今明顯已經被樂師改成了節奏感較強的古風舞曲。

上邪本是一首情歌,表達的是女主人公對愛人告白自己忠貞愛情的自誓之詞。

在現代,上邪的詞因為瓊瑤阿姨的緣故已經廣為人知,而素來喜愛古典詩詞的徐曼青也能將整首詞背下來。

歌謠中,女主人公以“山無陵”等五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來表明自己生死不渝的愛,可謂是充滿了深情奇想。

整首詞曲情感真摯,氣勢豪放,表達了被封建禮教束縛甚深的女子欲突破枷鎖,勇敢追求自己的愛情的真實情感。在現代,這首詞甚至被譽為“短章中神品”。

但可別忘了,大齊的禮教與明代相比雖然算不上絕對的封塞,但所謂的三綱五常卻已經得以成型,併成為了支撐禮教框架的根本。

在這種女子的命運只能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時代,年輕人的婚嫁只能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絲毫自由戀愛的餘地?

“上邪”雖好,但在這大齊卻依舊被視為挑戰禮教根本的靡靡之音,絕非是能上大雅之堂的曲樂。

而安儂在這遍佈了皇宮貴族的群芳宴中竟敢啟用這樣“出格”的舞曲,也足以看出安儂之大膽敢為。

徐曼青雖不知前半部份的舞蹈安儂跳得如何,可這後半部又恰好是整段舞蹈的高/潮。

在舞臺下,數名歌女隨著絲竹之聲反覆詠唱著那段膾炙人口的歌詞: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全身素白飄逸的安儂在舞臺上隨著節拍旋轉著,絕美的面孔配上柔韌的肢體,安儂幾乎是用身體的各個部分來表達出那種女子追求愛情的堅貞和蕩氣迴腸,雖說在世人看來這樣的女人是不安於室甚至可以被說成是不守婦道的,但此刻的安儂卻宛若是盛開在懸崖之巔的雪蓮,高潔得無法被謾罵和褻瀆,而只能讓人仰視。

安儂一曲舞畢,群芳宴現場登時爆出了震天的掌聲和叫好聲,幾乎要將環綵樓的屋頂都給掀了起來。

擺在舞臺前的宵香樓的籌碼箱,幾乎是當下就被各種面額的籌碼給塞滿了。

最低面額為一百兩一個的籌碼,不過是像銅錢一般大小,而置於舞臺之前的籌碼箱足足有家用小冰箱那麼大了。

這安儂幾乎可以說是吸金器,在籌碼箱被塞滿實在是填不進去之後,還是不斷地有繫著紅綢的籌碼被扔到舞臺上。

安儂一次又一次地躬身謝幕,負責伺候安儂的小丫頭們趕緊跑上舞臺將丟落一地的籌碼給揀起來。

現場的氣氛熱烈成這樣,雖說看不清安儂此刻的表情,但徐曼青猜測那必定是一副志得意滿的勝利者的姿態。

畢竟聽玉芍的小丫頭說,前兩個花樓的頭牌表演完之後,彩箱裡的籌碼也不過堆了半箱而已,而宵香樓的彩箱現下不僅滿溢不說,還有這麼多籌碼被源源不斷地拋到了舞臺上。

徐曼青瞅了一眼,發現那被拋到舞臺上的籌碼裡邊有好些個是黃閃閃的顏色,那便說明這枚黃色的籌碼是用金子做計量單位的重量級籌碼了,也難怪還沒等玉芍出場,安儂就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了。

站在徐曼青身後的小丫頭在看到這熱火朝天的場面後不禁愁斷了肝腸,安儂的表演越受追捧,在她之後出場的玉芍的壓力就會更大。

徐曼青但笑不語,畢竟這小丫頭根本就不知道徐曼青給玉芍支的那些招兒,方才上妝的時候也是一直在外面打點忙活,等進屋裡來的時候,玉芍已經罩上輕紗了。

看徐曼青這般氣定神閒,小丫頭也不禁有些期待趕緊看到自家主子的表演了,可惜光是要收揀籌碼清理場地就要費去不少功夫,小丫頭等得脖子都長了,那舞臺才剛被收拾好。

全場的男人們都在意猶未盡地一邊喝酒一邊津津有味地談論方才安儂在臺上的輕姿蔓舞,由於之前的玉芍被毀容的事情早就在鹹安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許多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玉芍臉上的疤痕十分嚴重,眾人早已將本次群芳宴的高/潮定位在了安儂的表演上,對於即將出場的玉芍,男人們雖說談不上完全沒有興致,但心底的期望值早就沒有玉芍出事前那麼高了。

可就在眾人根本沒有將視線聚焦在舞臺上的時候,忽然場內有人發現舞臺竟然悄無聲息地變了個模樣。

“奇怪,怎麼舞臺的燈光變暗了?”

等到終於有人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便忍不住在嘈雜的場內喊了一嗓子。

頓時,眾人的視線被重新聚焦回那個忽然被滅了近一半燈籠燭火的舞臺上。

在群芳宴上,頭牌的出場亮相都指望在場的看官們看清自己的臉,故而從來都是隻怕不夠亮堂,沒有這樣反其道而行之的。

見燈籠被滅了一半,大家覺得新鮮,也顧不上回味剛才那首上邪了,紛紛安靜下來,朝著舞臺的方向行注目禮。

就在全場靜謐的同時,忽然有一陣擂鼓聲響起,在偌大且安靜得出奇的大堂中,形成了一陣奇特的迴響。

那鼓聲與方才那延綿不絕的軟軟絲竹聲相比,帶起了一種莫名的振奮感,那種磅礴的大氣使環綵樓的地面都開始微微地隨著節拍共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