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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妝容聖手

那藏青褂子的婦人見徐曼青掉淚,也忍不住捻了眼角,但她在家裡實在是個說不上話的,外加婆母兇悍,平日裡錙銖必較,又何來多餘的錢接濟徐曼青?

低頭想了一下,又覺得雖然錢上的事她是幫不上忙,但現下既然知道徐曼青要去里正家裡商量賣田的事,她怎麼說也是清楚這田間地價的,若是能陪著徐曼青一起去,也不至於叫這姑娘吃了虧。

“青妞,要不就讓張嬸陪你去如何?”

見那藏青褂子的婦人主動開了口,徐曼青真是求之不得,趕緊上前朝那張嬸福了福身子,千恩萬謝了一番。

那張嬸從來沒被徐青這般對待過,而現下徐曼青卻對她這般禮遇有加,她心中很是高興,只覺得這忙還真不算白幫的,便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跟著徐曼青一道朝里正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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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曼青跟在張嬸身後一邊走著,一邊低聲哀哀道:“嬸子,是我命苦,早早就沒了爹孃,以後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還得請嬸子多幫襯著點才是。”

張嬸自己就生養有閨女,可惜皮相不好,整個就是個黑胖的妞兒,哪裡像徐曼青這般可人。她也算是看著徐青長大的,心中不能說沒有半分憐憫之情,只不過那點好感早就被被以前那個徐青的傲嬌性子給磨沒了。

如今徐曼青待人有禮溫和,再加上語氣悲切,著實是能讓人掬上一把同情淚的。

張嬸轉過身來,抓著徐曼青的手道:“別的嬸子不敢說,但定不會讓你那田價低了去,再說里正家也確實不缺那點錢,你家那田又是頂好的,有嬸子看著,你大可以放心。”

徐曼青趕緊點了點頭,對張嬸是滿心滿眼地感激。

張嬸又走了幾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徐曼青幾眼,嘆氣道:“可就算這田能賣個不錯的價,可你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喲……”

這徐大壯出事,項家又退了婚,徐曼青又已經這個年紀了,親事沒著落不說,名聲還給敗了去,往後日子之艱難,便可想而知了。

徐曼青也跟著嘆氣道:“如今我哪裡想得這麼多,只能先讓爹爹入土為安了再說。都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偏不信老天爺能把我逼死了去……”

這話是說給張嬸聽的,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張嬸見這青妞確是經了大事之後豁然懂事了,說話也比以前靠譜了許多,至少沒有整日提著日後會嫁入豪門一事了,心中也放心了不少,便盤算著日後若那些婦道人家們再說道起青妞,她也一定要幫襯著多說兩句好話才是。

兩人一路拉著家常,總算走到了里正家。

正好里正剛從田裡忙活回來,正在給耕牛卸犁,見張嬸帶著徐曼青來了,便知道是有事商量,趕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迎了上去。

張嬸倒也直爽,開門見山便說清了來意。

雖然賣地一事實在不應該是她們婦道人家出面,但徐大壯一去,徐家便已經沒有當家的了,徐曼青又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自己一人前來就更不合適了,張嬸順理成章地變成了徐家的代言人,跟里正談了起來。

里正倒也不是不直爽的人,而且徐家的水田確實是頂好的,如今又有張嬸在一旁盯著看著,里正也不好趁火打劫欺負徐曼青一個小姑娘。

最後商量來商量去,里正給了五兩銀子的價格,這對於一個富農來說,也是一筆挺大的銀錢了。

徐曼青對大齊的物價沒有什麼概念,但見張嬸聽到價碼後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知道這價格是十分公道的,便立刻從懷中掏出了田契,遞給了里正。

里正連忙擺手道:“現在還使不得,使不得。”

原來,這裡正家裡目前也並沒有五兩銀子的現款,還得到鎮上的銀莊去兌換。再說這田地過契,還需要有保人在場,並在洪村的地契簿上做登記變動之後才銀貨兩訖的。

好在這事以前徐青也從未經手過,不懂規矩也算正常,所以才沒有引起里正和張嬸的懷疑。

兩家當下便約了時間,由里正出面請保人作證,再正式交割銀兩和田契。

可如今徐家卻急需銀兩安排斂葬之事,里正倒也爽快,直接先拿了一兩銀子,當著張嬸的面給了徐曼青,就說是買田的訂金。

徐曼青千恩萬謝地接下了——在這種三文錢難死一條好漢的時代,能立刻拿到現銀真的是比什麼都重要的事。

等兩邊都客套得差不多了,徐曼青正打算著告辭離開,誰知里正卻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他是有話要說。

張嬸自然也看出來了,看了徐曼青兩眼,心中也有幾分明白,便主動開口問道:“不知里正還有什麼要交代青妞的。”

里正見張嬸開口問了,便嘆氣道:“如今老徐也去了,徐家沒了個當家的,這青妞的婚事……”

徐曼青這才想起,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若還不嫁出去,徐家的家長是要獲罪的。可如今徐家已經沒了當家的,若官府那邊追究起來,這罪可就要落在里正身上了。

徐曼青這才想起這棘手的事來——萬萬想不到她雖有心獨立,但世道卻一定要逼著她找個男人庇護,心中頓時煩亂如鼓。

經歷前世那場戀愛,最後被傷了心不說,還被那檢察官的前女友給害得喪了命。

徐曼青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內心總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的男子皆不靠譜。

可現代社會的男性至少受過教育,還懂得何為尊重女性。可在這未開化的封建時代,女子皆被視為男人的所有物,基本上只能充當生產和洩/欲的工具,跟商品貨物無甚差別。

徐曼青一想到這裡,就只覺得世道艱難,渾身空有餘力卻也無處發。

雖然當下並沒有什麼主意,但徐曼青還是故作鎮定,朝里正福了福身子道:“里正且請寬心,這事我心中自有主張,斷不會拖累里正就是。”

里正看這徐曼青在經歷大難之後似成長不少,又聽她這般一說,還以為這姑娘已經有了盤算,頓時放心不少,這才將客給送了出去。

一路上,張嬸見徐曼青的神色有些恍惚,便知道她是在擔憂自己的婚事了,便寬慰道:“青妞你也不用那麼著急,畢竟你爹剛去,按照大齊律法本應該守孝三年的,但你這又是適婚的年紀,雖說不用守孝三年,但也還有半年的寬限期,仍是有時間慢慢盤算的。”

徐曼青聽說還有半年時間可以轉圜,放心不少,可又想到她的名聲已經狼藉至此,想必在這半年內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來,頓時又不免愁容滿面。

張嬸又哪能不知徐曼青的難處?可現下哪怕她說破了嘴皮子,也不可能立馬能幫徐曼青找到門合適的親事來。

這洪村是別說了,就是再遠一些的村落,估計也把這事給傳遍了。

這徐曼青嫁人一事,還真就成了老大難的問題。

徐曼青原本想託張嬸幫忙處理徐大壯的白事,可又實在不清楚辦這喪事到底要花多少錢,萬一這一兩銀錢不夠的話,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只好先回家與徐奮商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