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三言兩語把你堵死死的,她還一點不生氣,就震得你一句話說不出,這可一點不像鄉下人。虧了不是個男人,是個男人準能幹大事!”另一婦人又說。

“幹什麼大事?這可捧高了。誰不知道,她不會做家事不會種地,苦活累活一個幹不成,能幹什麼大事?男人有力氣,能幹活,那還能幹大事!”再一個婦人辯駁,標準鄉下種田人思維。

“不是說會做衣裳麼?你們可見過她做的衣裳沒?”

“沒有,誰見過了?就見他家門口掛了個牌子,也沒見有人去讓她做過。也沒聽人說她拜了師學了藝,怎麼會突然就會做衣裳了?”

“你們瞧著,這裡面是不是有點”

人都看著這話說一半打住的婦人,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默契交換,最後道:“她人長得俊,倒有這個可能。只是這麼明目張膽的,不怕被人罵麼?”

“她家都窮成那樣了,還怕人罵什麼?再說,不是掛著做衣裳的羊頭麼,賣著自己的狗肉。他柳家單靠柳成林苦,那得苦到什麼時候?得窮上好一陣子呢。你說要不是這女人賺著錢供家裡,柳家人做什麼這麼供著她?你見過誰家疼媳婦疼兒媳婦,都疼到不肯讓怎麼幹累活的?”

“說得有理,那也真是丟人敗姓姓了。一家子為了錢容著她這樣,也真是夠下作的。”

“這怎麼說著說著就跟真的似的了,誰都沒見過這事,可不能瞎說,不是敗壞人家麼?人家要是沒幹這事兒,那不是冤死了?再說了,柳成林絕對不是為了錢能讓自己媳婦幹這種事的人,他是出了名的好面子。”

“冤什麼?我瞧著只能是這麼回事,不信咱們就等著看,這事兒還能就不露馬腳麼?”

“對,咱們也別先給人判了刑,等著看,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

一堆婦人絮叨了一陣,被各家男人催,才散開了去。

那邊早先回了自家地裡的吳萍也是氣鼓著,但她向來怕柳成武,閒雜事向來也是不敢在柳成武面前說,所以也便老老實實收莊稼,沒說什麼。

其實吳萍會針對傅寧,不過就是找不到其他自己能去比一下的人,唯有能跟同樣遭了難的自家人比。老大家柳成文有財路,她不能比,所以只能處處盯著傅寧。偏老三家日子過得不怎麼樣,傅寧卻比村裡誰家媳婦過得都輕鬆,她當然看不過眼。

攀著柳大士和趙蘭花兩老的給自己家幹活,再攀著傅寧,也算是她平日裡伺候柳成武和家裡兩個孩子之餘,還能找到點充實生活的事情。與其說是想爭點東西,倒不如說是喜歡爭的這個過程。

而一段時間後,各家田裡水稻收完,便都放去了場上去梗、攤曬。等顆粒盡乾沒了分毫水分之後,再用鬥運進窖中,有了合適的價錢,再賣出去換錢用。

水稻收完,緊接著又是耕地播種種麥子,等著來年春末的農忙豐收。這是個週而復始的過程,每年都如此。

而這秋一季的農忙一過,也就大閒了下來。張明朗也終於在合適的氣候溫度裡,把傅寧做的那一套西裝給穿了出來。為了穿得時髦亮堂,他還特意去買了雙皮鞋,一併配上。

因為張明朗是有文化的教書先生,又在城裡念過大學,穿這身衣裳雖讓人看著新奇,倒也是不違和的。辦公室裡有年齡大些的男老師,看著喜歡心癢,便會問在哪買的,貴不貴之類的。張明朗一笑,便把西裝怎麼來的,都給詳細說了,就算是為傅寧打了廣告。

張明朗穿著這身衣裳在大隊晃了幾日,在自家店裡買東西的時候也穿著。有人來買農藥或是買肥料的,見了都會問上兩句。這一人問兩人問的,張明朗都不遺餘力地誇。有時他爸媽在,還會附和上兩句。

時日不長,傅寧會做衣裳,並且是會做很時髦衣裳的話,就在鄉里鄉外傳了開來。與此前難聽的傳聞一起,讓人難辨真假。

大隊裁縫鋪的裁縫也聽了這事,見嚮明村出了要搶生意的人,哪裡有不上心的,便目的明確地來了張家店裡來看張明朗的衣服。

張明朗站在櫃檯後,裁縫站在櫃檯前,不看藥不看籽種,一直把張明朗足足看了個三分鐘。張明朗看著他表情覺得逗,便也不打擾他。

裁縫看了一會,吸了口氣,又拉張明朗的袖子過去看。看完袖子再掀開西裝,看看裡襯。

“顏大哥,以你專業的眼光看,這身衣服做得怎麼樣?”張明朗不阻止裁縫的任何一個動作,笑著開口問。

這裁縫還是抽氣,抽了半天說:“張老弟,你別哄我,這衣服能是那柳家的娘們做的?她這憑空的,跟誰學的手藝?”

張明朗笑,“跟誰學的手藝我不知道,但這身衣服,包括裡面這件襯衫,千真萬確都是柳三嫂做出來的。我知道你是你爸那傳下的手藝,說不定人柳三嫂是去鎮上找人學了手藝呢?”

“去鎮上學這麼個手藝要多少錢你知道麼?這樣的西裝鎮上的裁縫都不定能做出來,她在短短時間之內學成這樣,張老弟你逗我呢?”裁縫看著張明朗,一臉的篤定:“這衣服絕對不是那娘們做的,張老弟你老實說,她讓你買這麼身衣服來給她散播假手藝,到底想幹什麼?”

“張老弟你是不是……”裁縫說著這話,一個勁地衝張明朗挑眉,眼睛裡意味明顯:“收了她什麼好處了?”

☆、

張明朗看裁縫挑眉,意識到他是話有所指,但一時也沒反應過來,臉上便掛著似懂非懂的表情,還表示疑問地皺了下眉。

裁縫嘖了一下嘴,“張老弟,裝傻就沒意思了。”

“顏大哥,我是真沒懂,你這怎麼個意思?”張明朗把眉心擰成個疙瘩,其實他大概也猜到了話裡的意思。

裁縫又挑眉瞄了他兩眼,然後踮起腳到他耳邊嘀咕了句:“掛那牌子,賣的不是手藝,那就是人了唄。”

裁縫說完這話還沒能把腦袋縮回來,張明朗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咬著牙道:“姓顏的,你把嘴巴放乾淨點!”

裁縫被張明朗這突然轉變嚇了一呆,呆完忙又去拉張明朗的手:“張明朗,說話就說話,你動手動腳幹什麼?!”

“我沒打你已經算是客氣的了,你再敢說一句不乾不淨的話,我準揍你!”張明朗瞪眼說著話,鬆了手上的勁,一把把裁縫給推了出去。

裁縫踉蹌兩步站穩了,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一邊整一邊唸叨:“幹了見不得人的事還不讓人說了?!我看你就是做賊心虛!他柳家沒一個好東西,虧你張家還幫著他家。我看你那麼多年的墨水,也是白喝了!”

張明朗咬了咬牙,繞出自己櫃檯到裁縫面前,氣勢凜凜道:“姓顏的,我再警告你一遍。傅寧沒有做見不得的人,我跟她更是清清白白,你再說一句不乾淨的話來侮辱柳家和我張家,我不會放過你!就算我會放過你,柳成林也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