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花看了他一眼,“來了,砸了好些東西,海碗、盤子、砂鍋,都碎了。”

劉成輝手抱頭往板凳上一坐,“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這樣下去,我們家這日子怎麼過?三嫂剛嫁到咱們家,讓三哥和三嫂怎麼過?”

趙蘭花只是做飯不說話,半天才出聲:“今天你三嫂受不了了,不讓他們砸,硬拼的時候被傷了頭。我也沒讓她做事,在房裡歇著呢。”

“被傷著了,可有事沒有?”劉成輝抬起頭看向趙蘭花。

趙蘭花搖了下頭,“沒什麼大礙,找人來包紮了。這次他家傷了我家媳婦,應該要會有一陣子不上門鬧。”

劉成輝只是嘆氣,最後說:“今天工地上發錢了,我明天回來的時候帶點碗碟回來。”

“發錢了?發了多少?”趙蘭花聽說發錢,忙看著劉成輝問。

“六十塊。”

“不少了。”趙蘭花往灶底送柴火,“小四子,你賺的可別瞎花。得攢著,留作將來娶媳婦用。”

“我知道,現在家裡需要多少我先墊著,沒事。”劉成輝說著話,他爹柳大士哼哼著小調到了家。

柳大士伸頭往灶房看了一眼,開口說:“小四子回來啦。”

“嗯,爸,你今天做什麼去了?”劉成輝看著柳大士問。

柳大士一笑,“出去溜達溜達,沒什麼事。”

“怎麼不死在外面?還回來做什麼?”趙蘭花張口就罵。

“誒,我說你這老孃們,又犯病了是不是?我這好好哪裡惹到你了,到家就罵我。你要是就這樣,我以後還真不回來了。”趙大士被罵得十分不爽。

“不回來正好,你以為誰想你回來?就你這種晦氣的人,死了才好!”趙蘭花嘴不饒人,一邊燒飯一邊繼續罵。

趙大士吸了口氣,然後看向劉成輝,“小四子,你看看你媽,天天咒我死。”

“今天劉家又來鬧了,砸了東西不止,還打傷了三嫂子。家裡什麼事爸你都不管,媽罵你是應該的。”柳成輝說。

柳大士睜了一下眼睛,“小四子,你怎麼跟你媽一樣不講理?”家裡被砸傅寧被傷,他好像沒聽到一樣。

劉成輝抿了下唇,也懶得再跟柳大士講話,矮下身子就出了灶房。趙蘭花燒飯,也懶得理他,他自己沒趣,找了處牆根坐下,點了旱草煙,一邊抽著一邊哼小調。

傅寧在房間裡輕吸了口氣,這一家子還真是有點煩人呢。她看了看縫紉機,又拿了虎斑布蓋上,才出了房間。

自從柳家的堂屋被扒了並堂屋後的所有樹被砍了以後,家裡也就剩了個泥牆草頂的小土屋。柳家兄弟四處找地方避難,基本都是去媳婦孃家,傅寧是去的自己二姐家,只有柳大士和趙蘭花柳成輝擠在泥土屋裡。

柳成林和傅寧現在住的紅磚牆小偏屋,是避難一個月後劉家人氣消了些,柳成輝利用堂屋的碎磚頭,或著泥緊趕幾天趕出來的。除了這兩個偏屋,還有就是一間低矮的土灶房,也是後蓋的。

傅寧和柳成林回來之後劉家還是沒事就來鬧一遭,但也都限於砸砸鍋碗之類,沒有再動房子。

這會兒柳大士坐在泥屋牆根,看到傅寧從西偏屋出來,也不起身,抽著煙說:“三兒媳,聽說你被傷了,可有怎麼樣?”

傅寧只是稍看了一眼柳大士,隨便敷衍了一句:“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柳大士說完,又哼哼起了自己的小調。

傅寧矮了一下頭進了灶房,趙蘭花已經把飯燒好了。看她進來,忙說:“飯好了,快坐下吃飯吧。”

“好,我來盛飯,媽……你去叫成輝出來吃飯。”傅寧說著走到灶前,拿了剩下的兩個碗,還有兩個瓷罐,盛了四碗稀飯放到桌上。

趙蘭花去叫了柳成輝,回來的時候瞄了一眼柳大士說:“老不死的,快來吃飯。”

“這就來了。”柳大士放下大煙袋和煙桿子,起身拍了怕屁股,就往灶房裡去了。他進了灶房就坐下,把一碗稀飯拖到面前,拿了筷子又拿了塊餅這就吃了起來。

趙蘭花和柳成輝隔了一陣才進屋,趙蘭花一進屋就跳腳了,罵道:“老不死的,兒媳還沒坐下呢,你就吃上了?”

“我也沒吃多少,就一個饃和一碗稀飯麼。”柳大士說。

趙蘭花還要罵,傅寧突然出聲:“媽,爸是長輩。你們不要吵了,我腦子疼。”這再吵吵下去,她真是一秒鐘都呆不下去了。

趙蘭花也算是會察言觀色的,看傅寧這個樣子,也就沒再罵柳大士。柳大士卻是一笑,看著趙蘭花說:“瞧瞧,還是兒媳懂事。”趙蘭花拿起筷子卯足勁就打在了柳大士手背上,柳大士“哎喲”叫了一聲,剛要罵人。

“爸,快吃飯。”傅寧淡淡說了一句,目光飄了他一下,生生壓了柳大士的情緒。

“哦……哦……”柳大士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也沒敢發作。雖然的眼神和語氣,雖然好像是淡淡的,卻莫名地氣場很強大,讓他不敢出聲了。

柳成輝喝了兩口稀飯,突然看向趙蘭花問:“媽,三哥呢?”

“阿寧醒後他就出去了,說是晚上不回來吃飯。他也沒地方去,估計就是找他那兩個朋友去了。”趙蘭花一邊說著,一邊夾鹹菜。

傅寧沒接這話,自己吃了飯就在桌旁等著。趙蘭花看了看她,開口問:“吃飽了?”

“嗯。”傅寧點頭,“下午還吃了一碗白米粥,不是很餓。”

“那就歇著去吧,這裡的事情我一個人就夠了。”趙蘭花說。

傅寧抿了一下唇,沒有客氣,應了一聲就出屋子去了。

☆、

柳成林自家裡出來後,就找了自己的好哥們嚴青和劉佑志。三人聚在嚴青家,團坐小桌邊,胡吹亂侃、借酒澆愁。而下酒菜,也就是一盤花生米和一盤拍黃瓜,是嚴青媳婦搞的。

三人喝得微醺,柳成林眼睛裡的鬱色卻越發重,都說借酒澆愁愁更愁。旁邊的劉佑志伸手捏了幾顆花生米,搓掉紅皮丟進嘴裡,一邊嚼一邊看著柳成林說:“三哥你別擔心,明天我就和青子去他家給個警告。他們再敢到你家混打混砸的,我要了他的命!”

柳成林搖頭,打了個嗝說:“是我們有錯在先,還有什麼臉面去警告別人。”

嚴青端起小盅子,猛地喝下一盅酒,齜了一下嘴看著柳成林:“三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慫包了?那劉家的媳婦是你勾跑的?那是老五乾的,跟你有什麼干係?就算有,已經賠了三間堂屋了,還想怎麼滴?!你出去看看,現在有幾家蓋得起那麼大瓦房的?想想我就替你心疼。還有那麼多樹,都被他們砍了剁了!”

嚴青說完,劉佑志抬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三哥夠糟心,你就不要刺激他了。堂屋沒了怕什麼,以後再蓋就是了。”說完他又捏了幾顆花生米,一邊搓皮一邊說:“要我說,都是那騷娘們惹的禍,她這輩子別回來,回來我準讓她生不如死。也是劉家的那兒子沒本事,剛娶了媳婦就能被老五辦掉還帶跑了,慫包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