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所長略帶疑惑地接過這張紙，剛看了一眼就靜止不動了。總隊長雖然跟他不對頭，但是看他的反應又好奇又糾結，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個清楚。

結果還沒看清楚幾個字呢，就被副所長揮動的手一巴掌甩到了臉上，還好整治所一個個身手敏捷，他這個總隊長也不是好惹的，條件反射地把副所長的手擒住，直接摜到了桌面上。

鼻子都要被壓沒了的副所長的心思完全不在找他算賬上，只是衝著坎貝爾喊道：“我怎麼不知道公寓還有這種功能！”所員都嚇到了：向來沒個正經的副所長還有這模樣？

坎貝爾彈了彈指甲：“也許是這一任的公寓之主新啟用的功能吧？”

副所長掙脫開總隊長的壓制，抖了抖身子，不忘形象地把衣服上的褶皺撫平，這才把手上還捏著的紙遞給了總隊長。他沒好氣地說：“那還真是要感謝這位新上任的公寓之主了啊。”

頓了頓，他拍著還在看著紙張內容的總隊長的肩膀：“我說七隊長，你覺得呢？”

總隊長連副所長又叫錯他的名字都沒注意了：“真是幹得漂亮！”說完把那張紙丟到了執行助理面前，還樂呵呵地叮囑道：“管理所的，這次的事就交給你們了，好好和公寓之主談啊。”

布雷迪的位置和執行助理的位置還挺近，也好奇地湊上去看了看。

紙張上的內容是一份完全被數量化了的名單，寫著所有被安西婭殺掉的魔族的名字，每個名字的後面都有三欄空格，分別用紅色、綠色和黑色的字型寫著數字。

而那些數字，代表的是罪惡值、正義值和實值。

罪惡值就是一個人犯下的所有過錯的數值，正義值則與之相反，而實值，則是用罪惡值減去正義值，換一種說法，也就是判斷一個人究竟是罪惡的還是正義的——這樣的數值。

這聽起來完全不可思議，不是嗎？坎貝爾的嘴角彎起，笑容不易察覺。

那些實值代表著一個人的對錯，而殺掉他們的安西婭的實值，是由這些實值累積得出的。

怎麼可以用這樣簡單的正負數值，來衡量一個生命呢？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做出這種事，既是因為他們沒有衡量的標準，也是因為他們沒有資格。

可是公寓不一樣，它只是一個工具，對與錯都是因為主人的選擇，而且它的判定標準，也沒人會有異議——那是立足於兩個介面得到的標準。

塞西莉亞將安西婭帶回公寓後，第一件事便是詢問奈汀能不能算清楚安西婭的過錯，於是奈汀給出了這張紙。詳細的判定標準它不願意拿出來，不過在塞西莉亞的請求下，坎貝爾還是看了一眼。

那是絕對能堵得任何一個挑剔的人都找不出毛病的標準。

其實在這件事上，塞西莉亞還是有失偏頗的。

坎貝爾想到當時塞西莉亞嚴肅的表情，又開始想笑。

“這些加上的正義值是怎麼回事？”塞西莉亞指著紙上的一欄。

奈汀的回答是：安西婭也做過好事，幫助過別人，所以也會加上這些正義值。

“可是這與那些被害人無關吧？”塞西莉亞搖著頭，“奈汀，只要統計與那些被害人有關的實值就好了。只是在這個方面，我希望安西婭能夠全部抵消掉，絕不虧欠任何一個被害人。”

多天真的想法，簡直天真到了愚蠢的程度。

這樣的公平本來是不可能實現的，可是有公寓在，便成了可能。

副所長說得沒錯，沒人知道公寓還有這種功能。只有塞西莉亞——這個很自然地相信公寓是無所不能的公寓之主才會去詢問這種事，再同樣自然地讓安西婭去抵消。

沒有誰可以做到絕對的公平，塞西莉亞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只是希望安西婭不虧欠那些人。而安西婭會殺人，也不單單是她的錯誤，如果沒有人來追殺她，她也不會去主動動手。

“沒有人有資格剝奪和他一樣生活著的人的生命，安西婭和那些人的區別只在於先後。”

說著這句話的塞西莉亞，用力握著安西婭的手：“你還活著，所以你還有機會糾正自己的過錯。可是，那些被你殺死的人已經沒有機會了。而且，你的生命中將銘刻著那些過錯，無法消除。”

“不要再輕易犯下過錯，正因為那無法消除，人類才會為之後悔。”

☆、chapter 024

chapter024

安西婭皺著眉，盯著面前的投影螢幕。

住進來好幾天了，她還是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誰能想到笑得那麼燦爛的塞西莉亞會是公寓之主？那可是傳說中“擁有了就無所畏懼”的公寓，現在她居然就住在這裡。

順便這個被塞西莉亞叫做“奈汀”的公寓，對她似乎還不錯。

手指移動，將房間裡的傢俱配置乃至空間容積都升級到自己需要的程度，安西婭才收回了手，至於花去了多少金幣，安西婭沒有放在心上。雖說她是一個被通緝的魔法師，但論起財富來也不是那隻食腐動物可以相比的。就算沒有足夠的金幣，她也能製作魔法卷軸進行等價交換。

在這一點上，奈汀可是相當公平的，只會給出物品的真正價值。

從衣櫃裡翻出一件暗綠色的斗篷，安西婭瞪著它好一會兒，才悻悻地將斗篷披到了身上。

走到樓下的時候，塞西莉亞正在把做好的早餐端上餐桌，那隻食腐動物已經坐在餐桌邊興致勃勃地等著了。大概是聽到了樓梯上的動靜，那隻食腐動物朝著她看了過來，滿眼的不爽。

安西婭扯了扯嘴角：剛好，她也對這隻食腐動物很不爽。

塞西莉亞倒是沒看出託亞和安西婭的不對頭，她只是滿意地拿過抹布擦了擦手，雙手合掌，笑著說：“安西婭，早安。今天是你第一次去整治所上班的日子，你看這份早餐怎麼樣？”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滿臉期待。安西婭走到桌邊，掃了一眼桌面上堪稱豐盛的早餐，將內心的喜悅壓了下去，然後用一種不鹹不淡的語氣說道：“嗯，很不錯。”

託亞皺起了眉，不滿地叫嚷：“房東小姐可是很早就起來忙著做早餐了呢！你就這反應？”

安西婭的身體又僵硬了，她哪裡知道這種事，而且她也沒想過這是塞西莉亞特意為自己準備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的安西婭，社交恐懼症發作得更厲害了。

“我……不知道。”為了避免託亞聽出自己的異常語氣，安西婭將語速放慢了，“以前沒有人會專門給我準備早餐，更不會準備得這麼豐盛，謝謝你，塞西莉亞。”

託亞一噎，塞西莉亞愣了片刻，然後笑容更加燦爛：“不用謝啊，我也是為你慶祝，如果安西婭你真的很喜歡的話，就要好好吃完啊。”說著又轉身去給託亞倒熱牛奶了。

安西婭在餐桌邊坐了下來——當然要跟那隻食腐動物隔得遠遠的——默默地拿起已經切片的吐司麵包，往上面塗抹橘子果醬，亮橙色的果醬散發著甜膩的香氣，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