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壇水酒，還有幾盤醃魚和水菜，樂得司徒鶴直搓手，“小娃娃，你的小渾家可真不錯咧，小老兒這回可佔你的光嘍。”

話沒說完，已經開啟了一罈，司徒鶴鼻子一嗅，“嗯，還行吧，這船家裡的，倒也有些好東西的，呵呵！”

船家是隻管飯的，要喝酒，須得銀錢另買，所以船上當然會備些酒水的。

看來渾家是贊同他喝酒的，李長庚便再無顧忌，伸手就開啟了另一罈，“師徒大叔，您可搞錯了，是小子沾了您老人家的光了。”

可不是嘛，家裡的那丫頭馭夫可嚴了，自打夫妻相認以來，幽兒就沒讓他喝過酒。

這回可好了，李長庚與司徒鶴，這一老一小的，吹著山風，啃著醃魚，一人抱著一個大酒罈子，就這麼一下午大呼小叫的。這船上還有十幾房客人呢，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紛紛將門窗緊閉，那小的怎樣，幾乎沒人看見，瘸腿老的，可不得了，這回又喝醉了，更沒人敢惹了。

天已經黑透了，船頭也終於安靜下來了，李長庚迷迷糊糊地聽見熟悉的碎步聲，一雙精巧的粉色繡花鞋，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就這麼被渾家給架了回去。

司徒鶴則感受著身上溫暖的薄被，醉意朦朧間，開心的一笑，“女娃子心地倒是善良得很，難得，難得。”

二樓有扇窗戶今天一直閃著一條縫，船艙內一盞油燈明暗不定，夜晚的涼風自窗縫處吹進來，卻未曾減弱窗內之人的煩躁，清瘦的身軀來回不停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吱呀”一聲，艙門開了，一位妙齡女子閃身進入了門內。

“師兄，不行，那女子不知修了什麼邪功，我剛靠近，就被一股極其陰寒的內力給逼了出來，哎呦，師兄，我現在還覺得有些哆嗦。”

似乎是為了配合她的描述，少女竟然真的打起哆嗦來。

“陰寒邪功，難道他們是神殿的人？”

說完，清瘦的青年人眉頭微皺，伸手扣住少女的的手腕，“還好，只是體表有些殘餘的寒氣，沒有傷及內腑，等會自己把寒氣逼出體表即可。小離，這次是師兄不對，太冒失了。”

“哼，師兄，你說清楚，是不是你對人家的娘子起了歪心？我告訴，那女子雖然看似柔弱，但不一點也不簡單，怕是不比她男人差。”

這叫小離的少女大約十五六歲，不僅模樣甜美，那一雙伶俐的大眼睛更是顯示出了她活潑、可愛的個性。

“你又瞎說，若是師兄有甚想法，何不下午乘她一人在屋裡，獨自去了。這回讓你去，就向想探探他二人的來路，你探不到便罷，少來汙衊師兄。”

“哎呀，懶得跟你說了，反正別再喊我去了，大熱天的，差點沒把我凍死。”

等那叫小離的少女走了，青年人站在窗前，透過那絲窗縫注視著黑漆漆的船頭，嘴中唸唸有詞：“陰寒之功，芙蓉殿，司徒鶴竟然會與芙蓉殿的人勾搭在一起？”

蘭若幽打來溫水，將李長庚擦拭乾淨，自己也稍微清洗一番後，就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酣然入睡的郎君，心中想著剛才之事。

她打出的血族威壓，將倉壁外的女子震退後，本打算用血族神識緊跟少女，來一個反探究，探探何人來打探自己，只是沒想到下面兩層十幾間艙室，幾十人在說話，她一時竟然無法分辨。

算了，還是照顧好哥哥吧，怎麼醉這麼厲害？她哪裡想到，這裡的酒要比吳越國和朝歌的那些水酒，更易上頭。當然，李長庚同樣沒想到，這還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給喝醉了。

夏日天長，朝陽出頭的也早，天矇矇亮，在船老大吆喝下，大船再次揚帆起航，李長庚也被吆喝聲給弄醒了。

“哥哥你醒了，頭可疼？”

“這酒真烈，可比咱家的水酒厲害多了，我這還是第二次喝醉呢。”

李長庚起身坐了起來，晃了晃腦袋，感覺還好。

“哥哥第一次醉酒是什麼時候？”

蘭若幽一邊幫著郎君洗漱，一邊故意問道，希望郎君多少能再記起一些。

“是我去處州前，那幾天特別想你，就和莫問峰一起偷了三師兄的酒喝，沒想到喝多了，嘿嘿，我倆在後山谷底睡了一天一夜。”

“後來呢哥哥？”

“後來我就去了處州，認識了馬叔叔，然後我本打算回紫陽觀的，卻莫名其妙地去了大龍湫，然後就在那裡遇到了你，我們還對著月亮拜了天地。月瞳，這一段我記起來了，後面的，還是沒記憶。”

林月瞳眼眶晶瑩閃爍，就算是在白日裡，李長庚依舊能看到她美麗的紫紅色目瞳。

吃過早飯，蘭若幽告訴他昨夜有人偷偷跑來窺視他倆的事，兩人商量了一下，作為外來戶，以後得多加註意，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們是來打探斷雲山的，與此無關的事情儘量不惹，不過，對於昨夜打探他倆的女子，也不能掉以輕心。

大船依舊在崇山峻嶺間順流急駛，李長庚再次來到船頭，看見司徒鶴在閉目養神，就沒有去打擾他，只是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兩岸山水。

“你是她的弟子？”

“是的。”

“你的小渾家是神殿的弟子嗎？”

“啊？不是，我倆都是師父的弟子。那個，大叔可認識陶師姑？”

李長庚話剛說完，司徒鶴猛然轉身看著他，神情變得異常激動，暮色蒼蒼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閃，“小茹，小茹，她還好嗎？”

“陶師姑她，”李長庚說不下去了，本來不打算說出陶師姑的，但是為了儘快找到斷雲山，只能如此了。很明顯自己師父與司徒鶴有交情，而那位陶仙姑也與司徒鶴有交情。

“別說，別說了，小茹不過是神靜境，而且天資有限，一百零五年了，她該不在人世了。”

李長庚現，竟有幾滴清淚從司徒鶴蒼老的臉龐流下。一個天資有限的女子，修煉到神靜境初期，起碼也得百八十年，再加上這過去的一百零五年，已近兩百年，司徒鶴心中明白，他的小茹怕是已不在人世。